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311)

徐行之凭借自己的记忆,知道那温柔缱绻的女子总是带着一条亲手绣的干净手帕,一枚玉铃。和自己肆意张扬的手铃声不同,她连身上的铃音都带着几分温婉柔情,泠泠的声音仿佛是一道清泉,自人心间潺潺流过。

然而玉铃被取走,戴在了周望身上,随她下葬的大概只有手帕、香囊等女孩子的零碎小物了。周弦向来简单朴素,所带之物不求金贵,一应均是普通世家女子的配饰,想来该是无甚特别的。

但是,这些小小的、无足轻重的物什,却就这般撬开了温雪尘被尘封已久的心门。

温雪尘的记忆本是虚妄捏造之物,以他的灵慧,一旦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处,那么,哪怕是再精心搭建、维护的记忆沙堡,也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想起来了。然后他疯了。

任谁都能根据他留在周弦死去山洞里的痕迹看出来,他疯了。

洞中的地面上一片鲜血淋漓,满是血与内脏混合而成的污物。

他用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工具,杀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剖心,挖肝,割喉,切脉,竭尽想象,用尽所能,他在自己身上开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个个都比孩子嘴巴还要大。

然而他无痛,亦无死。

没人能让死去的人再死第二遍,也没人告诉他已经死了冷了的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痛楚,痛得想去死。

温雪尘的手指在空中乱抓,想要抓去在此间消逝十三年的灵魂,但他什么都抓不住,把指甲抓翻了也什么都抓不住。谁也不知道他在地上痛苦翻滚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在神思混乱间想了些什么。

留给徐行之他们的,只有满山洞的血迹、抓痕、刻痕,以及仓促混乱的文字。

徐行之顺着往山洞中走去,趟过从温雪尘身体里流出的血河,手指在粗糙的石壁上缓缓滑过。

山洞里满坑满谷,都是用碎石蘸血写就的疯言疯语。

温雪尘起先是拿了乱石在自己手腕上乱划,旋即四下切割、舞动,他在山洞间重复刻写下了起码千余个周弦的名字,却耻于在那茫茫的名字间刻上一个“温雪尘”,与之相伴。

刻过千遍后,温雪尘的神志也该是越来越清楚,因为他刻下的字迹渐渐有了条理。

周弦,周弦,周弦。

血字一直从洞口延伸至洞穴深处。

他用三日光景,在这里狂乱地追悼他的心爱之人。

最后,他慎之重之,怀着一点点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渴望,在山洞一角刻下了一个不一样的名字。

“温望”。

这两字刻得很小,很细致,很精心,且藏在黑暗洞窟最靠下的位置,若不是来人目力极佳,是绝看不到这两字的。

这是他写给自己看的梦想,就像小时候新年祝祷、放飞孔明灯时,在纸条上悄悄写下的梦想,只有天、飞鸟和自己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笔走至此,温雪尘已冷静了下来。

温雪尘其人,清冷孤寂,却极有主意,他疯过癫过,最后总要报仇雪恨,并为自己寻一个合适的归处。

醒尸的血并不美味,甚至还有毒,更何况是一具苟延残喘了十三年的醒尸,就连向来嗜血的虫蚁野兽都不愿践足这片血洞。

所以,看到山洞尽头存放的几样东西时,徐行之半分都不意外。

……他放光了自己的血,护住了他想要留给他们的秘密。

陆御九跟在徐行之身后,看到内里鲜血淋漓的洞天,膝盖一软,跪倒在一片血渠中。

山洞尽头的巨石板上,赫然画一副详略得当的血绘长图,标注着魔道每一支宗派的所在之处,守宗阵法,人数几何,温雪尘向来处事谨严,每一个他能关照到的细节,都标绘得清晰明了。

但陆御九看向的地方和徐行之全然不同。

温雪尘惯常使用的青玉轮盘,扇凉的小扇,阴阳环,俱被拢作一堆,放在了一块青岩之上。

他膝行着上前去,将东西一样样捧起,又颤抖着放下,最后,他双臂环抱起那枚青玉轮盘,把它贴身揽进自己的身体里,颤抖着痛哭出声。

……温师兄想起来了。

但把所有随身之物都留下的温师兄又能去哪里呢。

陆御九的眼泪扑簌簌落在轮盘之上,轮盘似是有所感应,其内透散出的温润清光,竟化作一双无形的、冷情的胳膊,把陆御九整个抱揽起来,无声地拍抚着他的额头。

陆御九尚未察觉,只顾着流泪,徐行之站在他身前,是以也未曾觉察。

放在那巨石板下的,还有几封信函。

说是信函,也只是几张折叠起来的树皮,用鲜血写着某某敬启。

温雪尘向来为人体面,怕是从未使用过这样的纸笔。不过对他而言,有很多事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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