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忙活之余，通常是在厨房边角解决的晚饭，甚至案板都成了用来垫高的桌子，匆匆下碗大杂烩，便草草了事，吃完了还得继续忙活，等男人们连酒都喝完，娘子军便又得出动了，收那散落一地的骨头、烟灰、酒瓶，擦洗桌子，整理盘余，一场三个小时的宴席，起码得要女人们在后厨忙活五个小时，才算得上是完事。

除非是辈分大了、身体不行的，便会被请到屋子里，做个小桌，自行吃了，否则只要你gān得动活，是绝没上桌的机会的，就算有，也是等别人吃过了，吃点剩饭，想要去主桌，那更是想也别想。

“闹chūn，这和习俗……”

“那要不我去和她们一起坐吧。”裴闹chūn很坚持，他钱多，在村子里的一些宗祠建设上，陆续捐了点钱，大伯父家，好几个孩子外出打工，也是他介绍的工作，起码在裴家村，他的地位已经很高。

“那可不行。”大堂哥立刻拒绝，“今天就是为了招待你们提前办的，你们坐旁边算是什么呢？”他挺为难，也有些郁闷，闹chūn向来很通情达理，在人情上没出过问题，怎么今天就为了个吃饭，这么为难，“我们喝酒，她们不喝的。”他找了个理由。

“我现在也戒酒了。”裴闹chūn立刻应道。

大伯父打量了裴闹chūn一眼，他人老，脑子没老，确认到他眼中的坚持后，便点了点头：“行吧，叫桂芝和招娣上桌吧。”他觉得挺不自在，可也没办法，要知道他出生的时候都还没建国呢，认识的小脚老太都有几个，在这种大宴上和女人吃饭，还是头一回。

吴桂芝很快和唐招娣上了主桌，她们一方面挺不自在，可另一方面，却又坐得笔挺——在S城，甭管裴闹chūn见什么领导、其他公司的大老板，她们都是一起上桌的，有时还坐的主位，有了这样的经历后，便也不觉得上桌是什么奇怪、过分的事情。

后厨那头早开了火，他们已经上了菜，摆盘jīng致，喷香扑鼻，一盘接一盘，放到了红色的桌布之上。

“我们闹chūn现在已经是裴家村的骄傲了！是出了名的大老板。”开桌头一件事，大伯父便先敬的裴闹chūn，他与有荣焉。

裴闹chūn应了一杯度数低的啤酒，笑着开了口：“现下，咱们村里的大企业家，可不只是我。”

“还有谁吗？”大堂哥在心里数了起来，村里除了闹chūn，也就是那在县上搞工程的了，可怎么那也算不得大老板吧？

“就是我妈和我媳妇。”裴闹chūn一左一右地伸出手，指着两人。

“……”大伯父一愣，看着熟悉的弟媳和侄媳妇，满眼茫然，他怎么就觉得，这么莫名其妙呢？

裴闹chūn滔滔不绝：“事实上大伯你们可能不了解，现在在S城，我妈和我媳妇的话，可比我管用。”他嗓门很大，不少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怎么说？”

“我当年去S城，自己一个人，独木难支，哪里忙得过来，最后没办法，就先把我妈给抽调了，还真别说，我妈管起人来头头是道，现在我们整个S城六家店铺和批发口，都是我妈管理的，她手头下，有六七十个员工呢！”

“六七十个！”大伯父满脸惊叹，要知道，以前他们最向往的县城供销社社长，下头也就管这么二十来号人。

吴桂芝笑着摆手：“你这孩子，夸张了。”她忙解释，“我就是给帮帮忙，带孩子也没什么事，帮着照顾一下。”

大堂哥立刻捧场：“伯母，你这就谦虚了，闹chūn哥可不是chuī大话的人，管六七十号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看过裴闹chūn的店铺，间间装修jīng美、货物齐全jīng致，别说六家了，能管一家，都要他们仰望了。

“还有我们家招娣。”裴闹chūn乐呵呵地，“你们别看她，一回家不说话，她在厂子里，可是人人夸赞的唐总。”

“哪有。”唐招娣没忍住，拍了下丈夫，“他胡说的。”

裴闹chūn只是继续往下说：“我们旗下统共两间工厂，里头好几百号的工人，都是招娣管的，要是没她，估计厂子里的产品都要开天窗了。”

“管一整个厂？”大堂哥配合着张大了嘴，不少人都挺惊讶，这其实并非他们见识浅薄，只是身处内陆，村里的习俗是安居乐业，没什么人喜欢远离故土，大家常年在村子里，周围环境稳定，能看见的世界便也很少，而那些出去打工的，基本也都是进厂做活，不了解城市生活情况，就算回来，也一问三不知。

“是两个。”

“那可太厉害了。”不知是谁，在后面说了起来，刚刚还围绕着这的奇异眼神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