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415)

召太医来,这就是不相信桃华的话了。桃华并不说话,只是默然站到了一边去。

太医们不一会儿就来了,同来的还有个人——沈数。

太后看见他就没好气:“你怎么来了?既说要给崔氏守一年,虽是没过门的,也少走动的好。”

妻孝与它孝不同,并没有守孝期间不宜出门拜客的话,何况崔秀婉这还是没有过门的,沈数所谓的守,不过是一年之内不再婚娶也就是了。不过太后这样的态度也是司空见惯,沈数只道:“虽说少走动,也不能误了来向太后问安。”

太后无话可说。她才不稀罕沈数来请安,尤其是这会儿。然而沈数占了个孝字,她总不能说用不着他来。幸好太医们也一同进来,太后方找到了台阶下:“你们都给承恩伯诊一诊脉!”

能到寿仙宫来的太医自然都是太医院里数得上的,以院使为首共四人,给于思睿诊过脉后便都露出惊讶之色,由院使上前道:“承恩伯身子恢复得极好,蒋姑娘用药,为我等所不及。”

这话可不是太后想听见的:“如今蒋氏说只能为承恩伯治到如此程度,你们可还有办法?”

四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还是院使道:“承恩伯此次病疾太甚,能治愈至此,已然是圣手了……”言下之意,他们不可能治得更好。

太后的脸色更阴沉了。刚才她兴致勃勃叫人拿出来的赏赐还捧在几个宫人手里,明晃晃地扎着她的眼。她总觉得蒋氏能把于思睿治得更好些,但是——她找不到什么理由和证据。

于思睿今天走了好几步路,在椅子上又坐了半天,已经明显地累了。皇帝看他身子直往下滑,轻咳了一声:“母后,承恩伯大病初愈,还是早些送他回去休息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

桃华很适时地屈了屈膝:“皇上,太后,民女这里有一个补养的药膳方子,承恩伯每隔一日用一次,对身子有好处。”

太后阴沉着脸:“拿纸笔来!”

“不必了。”桃华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民女今日本来也要着人将这方子送去承恩伯府的,已经写好了。”

太后一口气就噎在胸口。皇帝倒是欣然道:“你有心了。”随即就有内侍巴巴地过去接了药方,捧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几乎是咬着牙打开那方子的,暗自发誓如果这里头再有什么这砂那砂的,她就要——然而方子中规中矩,不外乎人参黄芪灵芝之类,精确注明了用量,半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果然有心了。”太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将纸交给照顾于思睿的宫人,“送承恩伯回去。”

于思睿既然走了,桃华当然也该告退。皇帝关切地看了看太后的脸色,道:“母后也该歇息一会儿。皇后好生服侍母后,儿子晚上再过来给母后请安。”

皇后眼看着皇帝带了沈数和桃华出去,气得脸都白了:“母后你看!皇上这,这分明就是——”

“够了!”太后头疼欲裂,怒冲冲地吼了她一句,一转身往寝殿里去了。

皇后一肚子的气,却还不得不跟进去伺候,直到太后歇下,才回了凤仪宫。一个小宫人正在廊下擦地,一滩水渍尚未干透,皇后一脚踩了上去,只觉得足下滑溜溜的,顿时发起怒来:“你是想滑倒我不成?拉下去打!”

小宫人立时被堵了嘴拉了下去,已经迎出来的李内监连忙趴下去,掏出手帕将皇后鞋上的水擦干,又飞快地爬了起来搀扶着皇后走进内殿。

贴身侍候的宫人急忙取来鞋子,李内监亲自跪下去替皇后换了踩上水的鞋,才低声细气地道:“娘娘这些日子侍奉太后本就辛苦,切莫跟那些糊涂人动气,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自打端午节那回的贪污风波之后,皇后对李内监也没什么好声气,此刻见了他便又迁怒起来:“还说别人糊涂!都是你丢尽了我的脸!”

李内监唯唯连声,先自己抽了两个耳光,窥着皇后脸色缓和了些,才往前跪爬两步替皇后捶腿捏脚。

他家中也曾出过铃医,后头虽然改了行,但却传下来一手推拿的法子,当初也是凭着这个在皇后面前出头的。今日皇后在太后那里侍奉了些时候,正觉得站得腿脚酸胀,被他揉捏了一番舒服得多了,心头那股火气也就不由自主地消了些。

李内监是极会看眼色的,这时候才道:“娘娘今日腿有些肿,想是在太后宫里累着了。奴婢等了好久,原以为娘娘早该回来了,不知怎的这般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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