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620)

薄荷说罢,转身就走了。蝉衣抬眼一扫,桔梗儿也没了影,只剩一个郑嬷嬷在稍远处的廊下立着预备屋里叫人,见她看过来就冲她貌似十分友善地一笑:“蝉衣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

蝉衣对这个郑嬷嬷素来警惕,闻言也只能道:“并没什么事了,只是怕王爷有什么吩咐。”

郑嬷嬷笑眯眯地道:“一会儿就要开席用饭了,想来王爷纵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时候,蝉衣姑娘先回屋歇着吧,这些日子王妃在外头,院子里的事杂七杂八的都要你来担着,也实在是累了。”

这是睁眼说瞎话呢。桃华在外头,院子里的事的确是与从前一样由蝉衣打理。然而沈数又不在,整个定北侯府都在忙着种痘和警戒北蛮,哪有多少事让蝉衣忙的?其实她这些日子闲得都难受,只好不停地给沈数做针线,连明年夏季挂的新帐子都快绣好了。

屋子里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夹杂着几句男子的低语,听不清楚,但那笑语之中洋溢的欢悦之意却不容错认。蝉衣只觉得心头仿佛被刺绣用的银针狠狠扎了一下,渗出来的只是小小一点血珠,疼痛却深入肌骨。

薄荷从另一边端了两碟点心绕回来,正好看见蝉衣低着头离开,不禁撇了撇嘴:“这是做给谁看呢。”王爷在屋里,可看不着她这样子。

郑嬷嬷仍旧端正地站在廊下,冲薄荷微微皱眉:“这些话不是咱们该说的,她毕竟是伺候过王爷的。”蒋家来的几个丫鬟把蝉衣当成洪水猛兽似的防着,这说应该也应该,说不应该也不应该。

说应该,她们都是王妃的人,自然要为王妃着想。日后王爷要纳侧妃或收侍妾大概都是免不了的事,但现在新婚燕尔的,绝不能容人来随意觊觎,至少也得等王妃生下嫡子再说。

说不应该,是因为现在毕竟她们也是郡王府的人,王爷也是主子,若对王爷身边的人太不客气,岂不是叫人看着王爷和王妃是两派的?再者这蝉衣打小就伺候王爷,纵然王爷没将她放在心上,这情份也是少不了的,若是她们做得太过,万一王爷不悦,迁怒于王妃可怎么办?

这宠爱的事儿,郑嬷嬷在宫里看得多了。今日宠冠六宫,明日就弃如敝屣,也不过是上位者一翻手掌的事儿。当然,郡王妃是个有本事的,然而女子在宅门之中,仍旧依靠的是丈夫的爱重。蒋家老爷没纳妾,就是长房那边两位老爷也差不多,因此蒋家陪嫁过来的这些丫头们想得也少,大约根本就没想到郡王爷的身份是不同的。可是她们不想,她却得替王妃想到,万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哪。

薄荷被郑嬷嬷说得吐了吐舌头,但听到屋里的笑语之声,又高兴起来:“王爷这样急急地赶回来,定然是为了王妃。”

郑嬷嬷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所谓小别胜新婚,王爷和王妃既是新婚又是小别,自然思念得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会儿夫妻二人情浓就是好事:“小声些,别惊扰了里头。我看这点心也不必急着送进去了。”

薄荷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两人又往后退了退,轻手轻脚地进耳房里去了。点心嘛,自然会有人吃的。

屋子里头,沈数还不知道到嘴边的点心又飞走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现在正枕在桃华腿上躺着,浑身轻松,仿佛躺在云端上似的,哪还管什么点心呢。

“好了。”桃华给他脸上细细地抹上药膏,轻轻摸了摸,“回头我给你准备点东西,就是去营里也不要这样粗疏,洗完脸抹一下就好,平日里又费不了多少时间。”西北的风实在太硬了,天气又冷,沈数的脸还有一点冻到,总这样不注意,或许会引起皮肤溃烂的。

沈数对她描述的可怕后果夸张地吐了一下舌头:“好险。从前都不知道,若真烂了脸可怎么办?”

桃华笑着在他耳朵上轻轻揪了一下:“不知轻重!烂了脸就没法见人了。”沈数耳廓上也有一点冻伤,瞧着通红发紫的实在可怜。

沈数拉住她的手,小声道:“烂了脸王妃就不要我了吧?”

桃华本想说当然不要,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我自然会治好你的。”

沈数眯着眼睛笑起来,神色里带点狡猾,惹得桃华又掐了他一下:“说起来,你几时有空?之前说要给你针灸,这若是做起来就不能停,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可不成。”

说起正事,沈数也正色起来:“要看北蛮那边究竟怎样。”打不打仗的,真不是他说了算,要看那群蛮子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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