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651)

“这里也有,抬走!”

不高不低的声音此起彼伏,远处的喊杀之声似乎没有怎么影响到他们,陈立瞪着眼看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在这里!”

“这里有人!”刚才发令的那个少女飞快地奔跑过来,手里气死风的灯笼往陈立身上一晃就叫起来,“快来人,他在出血!”

她一边喊着,一边打开腰间那个奇怪的搭裢,蹲身下来就解陈立的衣裳。

“哎——”陈立只来得及叫了半声,少女已经将他的衣裳扒开,迅速在他腰间的伤口上洒了一层药粉,随即用一条布带将伤口紧紧缚住:“快,抬去急救!”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肩上拽下个大号酒囊来,塞到陈立嘴边:“喝几口!”

陈立懵懵懂懂,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顿时被灌进几口又甜又咸的液体。没等他品出来喝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有两个健壮妇人抬着“床板”跑过来,将他抬上了“床板”,并拉过“床板”两边钉着的宽布带,将他缚在了“床板”上,抬起来就走。

少女紧跟在旁边,用手按着陈立腰部,陈立隐约听见她在嘟哝:“指压止血,就是这里,应该没错……无法用止血带的时候,压迫止血……”

这说的都是什么?陈立莫名其妙。腰间的伤口被这么一弄疼得厉害,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对,只能任凭这几人将他抬着,一路小跑地往城门方向跑去。

“侯爷,那边就是王妃的人!”城墙之上,定北侯的脸黑如锅底,身边的侍卫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外头的仗还没有打完,虽然西北军将北蛮人击退了五里地,但毕竟现在还在打着呢,郡王妃竟然就带着人出城了。

“管城门的人本来是想拦的……”侍卫喃喃地道,“但王妃她,她手里有令牌……”

定北侯的脸更黑了。那令牌肯定是沈数给她的!这混蛋小子,竟然将能出城的令牌都给了媳妇,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立刻给我把——”定北侯正想说把蒋氏拦回来,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以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就格外看得清楚:一条灯火的河流在黑暗的城外、刚刚战斗过的地方像蛛网一样分散开来,或停顿,或向前流动,或向后流动。

“有人回来了?”定北侯眯着眼睛看去。那些光点移动得平稳而迅速,一直移回城门之内,冲着那块空地就去了。

城门之内的那块空地十分显眼,因为那里特别明亮,仿佛全城的灯烛都聚集过去了。

“那是什么地方?”定北侯眯起眼睛看着,看见有几个人抬着些门板似的东西,上头躺着满身血污的军士,径直送进了不同的帐篷之中。

“是郎中和军医们——”侍卫被一个不熟悉的词儿卡了壳,半晌都想不起来,只好道,“诊治的地方……”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什么手什么的,实在是闻所未闻的词儿。

定北侯定定地看了片刻,再将目光移向城外,便见那条蛛网一样的光带又起了变化:大部分光点开始向城内移动,而刚刚回到城里的光点又向外移动,交叉穿过,却又彼此错开,乍看好像有些乱,细看却又觉得有条不紊。

“侯爷,王妃是将受了伤的兄弟们……”他们只能等战斗完全结束才能去打扫战场,这个时间里,或许就有人因为延误而丢掉了性命。但现在王妃带的这支什么救护队,却不必等战斗结束就能去救人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定北侯的脸色告诉他,这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了。

蝶衣一直到进了帐篷才敢将手稍微松一松。一直半弯着腰按着伤口,她觉得后背和手指都要僵直了。

“王妃,这个是出血不止!”

“抬上来。”桃华刚刚一个伤兵清洗完一道深而长的伤口,移开位置将他交给持着针线走上来的丁郎中,转头看见蝶衣抬进来的人,“不要松手,继续按住!”

蝶衣刚刚才直起腰,一听这话顿时又弯下去了,将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指又按住位置。

陈立在腰间的布带被解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一路跑过来,伤口竟然并没有出很多血。即使现在这个女子将创口翻开在清洗,血也没有他想像的那样奔涌而出。是自己身体里的血快要流干了吗?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要死的感觉啊。

等等,刚才那个将他弄回来的女子说了一句什么?王妃!这,这是王妃?正在给他清洗伤口的女子就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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