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723)

他出去的这一会儿,桃华也思考过了:“太后为何要召崔氏母女入宫呢?”如果说她还算是皇家的人,那崔氏母女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沈数毫不犹豫地回答:“反正不会是因为崔知府为国捐躯!”于家人几时真正关心过这种事?他们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

薄荷小声道:“会不会是崔家人出尔反尔,想说王妃治死了崔知府?”虽然说王妃手里有那个什么《手术协议书》,但这种郎中治病还要签契书的事儿前所未有,太后若是不认,这也不好说呢。

沈数冷笑一声:“这大有可能。”来传信的侍卫得了邬正的叮嘱,将这些日子京城里有关他们的消息都带了来,这当然也包括太后有意让人传出宫禁的话——分明就是在暗示桃华骗着崔家人签了契书,以便为自己治死崔济民脱罪。

舆论这种事就像那丛生的长草,只要有一阵风吹过,就会热闹地起起伏伏,发出更多的声音。太后这话传出来,立刻就有了无数的衍生版本。

有人说郡王妃是成心想治死崔济民。因为崔家长女跟安郡王有过婚约,虽说未嫁而终,名字也没有上皇家的玉牒,可因为是先帝指婚,到底还是在宗人府记下了一笔。如此一来,现在的郡王妃蒋氏地位便有点尴尬:虽说算是元配,然而在崔家人面前就有些不好说话——毕竟先帝心目中的安郡王元妃可是姓崔。

只要崔知府还活着,还做着官,将来说不定还会调回京城,那蒋氏这个郡王妃头上就永远压着个崔字儿,如哽在喉。可若是崔知府死了,崔家两位公子还未有官职,崔家便会一落千丈,或许就此沉沦下去,再也不会在她眼前出现了。如此说来,崔济民死才对蒋氏最有利,即使不说她有心治死崔济民,至少也没有尽力医治。

不过更多的人倒不这么认为,毕竟西北的事儿大家都有所耳闻,动刀剜肉剔骨的法子在西北早就用过了,也的确救活了些人,并不能据此就说郡王妃是在害人。在他们看来,若说郡王妃这是在拿崔济民的命博自己的名声,倒还靠点谱儿。

西北一场大战,成名的其实是郡王妃组建的救护队,而其中最为传奇的无疑就是那位卧薪尝胆,八年在牛马猪羊身上不间断磨练技艺的丁郎中了。而郡王妃本人,更多的是识人之明,而并非是她的医术在战场上起了多少作用。

说起来这次西北之行,对郡王妃的名声的确是有几分动摇的。这件事儿其实挺微妙的,郡王妃固然建立了救护队,固然弄出了可避天花的种痘之法,一时声名无两。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没能治好炭疽和天花,组建救护队还要请别的郎中来诊治,也证明了她本人的医术并非无所不能,远不像从前人们认为的那么高明。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种颇为古怪的局面:在郡王妃盛名的大旗高高飘扬的时候,那树立着旗杆的台子,基础却有点动摇了。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郡王妃这是拿崔济民在练手——倘若人救活了,那她的名声立刻就会重新稳固起来,甚至把西北的丁郎中压下去。

也有人问:倘若人死了呢?岂不是更害了郡王妃的名声?

咳,那不是还有个契书在吗?太医院院使都说了崔知府没救了,就算治不过来也不算郡王妃的错不是吗?俗话说得好: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命中该死,就是华佗扁鹊重生也没得办法呀。

等等,这个理论好像有点熟悉——哎,郡王妃弄出那个古怪的青梅饮喝死了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形形色色的言论在街头巷尾传个没完,好多人都好像自己去过西北,亲眼看着有人喝了青梅饮似的,说得眉飞色舞言之凿凿。这叫真正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怎么能不恼火?

“得了,别为这种事动气。”桃华本人倒是一笑置之。别说现在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了,就是前世那时候,愚昧无知的人难道就少了,心怀恶意的人难道就没有了吗?

沈数沉着脸道:“我倒不为这些愚民。”对付这些游手好闲的人,大不了套上麻袋揍一顿,然而若太后真要拿这件事说话,倒有些麻烦。

“契书既在,太后并不能拿我怎样。”桃华倒是想得很清楚,“那协议书上还有院使的签名呢。”用以证明当时在场的医者们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诊治,所以才让她动手术的。除非太后能找出更有权威的人来做个医疗事故鉴定——不过如果她能找出来,肯定先提承恩伯于思睿的病了,根本轮不着崔家人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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