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299)

话音未落,廖无言就高高扬起眉毛,加大了声音道:“他不回来正好,我倒耳根清净!”

说罢,转身就走,宽大的袖子在身后荡成一片气势汹汹的波浪。

这回,就连董夫人都撑不住笑了。

“瞧瞧,就这样的还做人师父,难不成他年轻时候没出去游学?一年半载杳无音信的时候多着呢!”董夫人笑道,又打赏了那传话人,“你就说师娘说的,乘兴而往自然要尽兴而归,叫他自便,就是有什么要紧事,托人捎话也便宜的很。”

传信的人见她这般和气,千恩万谢的去了,众人又说笑一回不提。

卫蓝前头二十多年过得压抑且悲苦,幸得遇恩师益友,渐渐转还,犹如脱胎换骨涅槃重生,这一出去当真是意气风发。

如今他接触的都是只差临门一脚就可摇身变为举人的饱学之士,大家交流起来越加顺畅,似他这般年轻俊才更是如鱼得水,几天下来,越发乐不思蜀。

等到进了九月下旬放榜,卫蓝得中都昌府头名举人,一时名声大噪,知府大人亲自接见,又回书院探望旧日师友,诸多文会应接不暇。

峻宁府众人本以为没准儿他就直接跟三五友人一起结伴进京,准备来年二月的春闱时,十月初八,卫蓝竟意外回来了。

见他神色有异,就连廖无言都意外了,“既然有文会,怎的不多在外住些日子?”

卫蓝看了他一眼,表情说不出的挣扎,犹豫了许久才问了个问题,“先生,之前您和晏姑娘让我找的那做诗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廖无言瞬间抓住重点,“你找到了?”

晏骄下意识站起来,喜出望外,“真找到了?”

卫蓝浑身紧绷,迟疑许久,这才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点了点头。

见众人都抢着要开口询问,卫蓝忙道:“可是,可是他实在是个内外兼修的温和君子,学生愿以性命担保,他绝非歹类!”

“荒唐!”廖无言当即黑了脸,“才认识几天?就值得你发这样的誓言!”

“可此事本也不是时间长短可计!”卫蓝急了,头一回逆着师父的意思来,“他是习庆府头名举人,生的仪表非凡,又内有锦绣,我曾与他多番交谈,才学尚在我之上,来年必在三鼎甲之内。试问这样的人,大好光景触手可及,又何苦自毁前程?”

这些日子,卫蓝一边与人交流学习,一边不着痕迹的寻找着那几首诗的主人。

大约在九月中旬,有一个行事风流的考生说似乎曾在某家妓馆见过类似的大作,但士人多好红袖添香的风雅韵事,尤其考试前后,每日出入青楼楚馆之人数不胜数,谁也说不准究竟是哪位留下的墨宝,却是无从查起。

卫蓝本以为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谁成想转眼就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新近认识的人中,着实有几位交际广阔又家境富裕的,前几日便租了一处叫“万寿园”的赏菊圣地,在那里一连三日起了文会,周围几个府州县榜上有名的新晋举人老爷们几乎悉数到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都昌府榜首,卫蓝自然而然的就结识了其他几个府城的榜首,其中尤以习庆府榜首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三十少进士,想那科举一事何其艰难,多有人考到白发苍苍还没个功名在身上,可卫蓝和那位习庆府的头名举人竟都才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在一众平均三四十岁的举人之中尤其显眼。

有人钦慕他们的才华,却也有更多人酸涩难当,无形中就有些排挤。

除了谈论学问之外,卫蓝本也不大擅长网络人脉,又见那人虽沉默寡言,但风度翩翩,两个“同命相连”的举人老爷很自然就聊了起来。

谁知这一开口便惊着了,当真是棋逢对手一见如故。又聊了几句后,卫蓝更发现对方与自己一般是个孤儿,便更多了几分惺惺惜惺惺的意思。

那人也喜卫蓝谦和儒雅,自报家门,“在下祝溪,字灵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都是本届名人,字号之类早已各自知晓,可亲口说出时,意义自是不同。

两人当即约好接下来两天就不来了,左右无趣,还不如他们两个去登山赏景,然后尽情切磋来得痛快。

卫蓝欢喜不已,当即诗兴大发,现场挥毫泼墨写了一首诗赠给祝溪。

那祝溪被他勾的技痒,也以同样的格律回了一首,只这一下,卫蓝就险些失态……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装裱好了卷纸,小心铺到桌上,有些艰难的对众人说:“字迹截然不同,但不管是遣词造句还是用典的习惯,我都可以肯定与之前那几首诗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就太内行了,众人看了一回,只觉这首诗极其精妙,绞尽脑汁夸了一回,然后便齐齐仰头,眼巴巴看向此道权威廖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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