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34)

大禄朝律法严明,却也非不近人情,若果然事出有因,官员确实有权利从轻处罚。

就好比王氏,照她的说辞,杀死两人合该问斩,可考虑到她多年的付出和艰难实情,改成流放也是可以的。

虽然依旧辛苦,要与亲人天南海北,可到底活着,总是有指望的。

庞牧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动容,“既然已经决定杀人,你又何苦殴打公公?”

话音刚落,王氏面上有一瞬间茫然,一直垂着脑袋躲闪的大牛却猛地抖了起来。

他偷偷抬眼去看庞牧,见对方猛地看过来,平静的双眼如同带了能将自己戳透的利刃,便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短暂的茫然过后,王氏一咬牙,满面泪痕的道:“我实在恨极了他,人家的公公尚且雄壮,是个顶梁柱,可他”

还没说完,庞牧就狠狠拍了惊堂木,表情陡然一变,“你说谎!”

惊堂木的特点就是拍起来特别响,在这空旷的大堂内甚至还带出回音,针扎似的往耳朵里钻,好像直接拍在人的心尖上。

王氏整个人都哆嗦了下,本能的跌坐在地,口中却还是结巴道:“民妇,民妇都招了,我”

“带伤的分明是你婆婆,若果然是你做的,又如何会记混?”庞牧冷笑道,又指着大牛高声喝道,“王大牛,你不说,本官替你说!”

“你心中怨恨,趁母亲不备,本试图殴打奶奶泄愤,谁知却被爷爷咬伤,一时怒急,便将二人都掐死!”

“你母亲听见动静,赶来时为时已晚,却不想你坐牢,便伪装成起火,又将你撵出去,谎称你一大早便带着弟妹出去,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好似一阵阵密集如雨点的鼓声,狠狠砸在在场众人心上。

还没说完,王大牛已经抖若筛糠,跪都跪不稳当了。

王氏更是哭倒在地,膝行向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起来。

“大人,不是啊大人,是民妇杀的,真的是民妇杀的啊!”

“民妇愚钝,才刚被吓坏了,所以记差了啊!”

“求大人饶过大牛,砍了民妇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砰砰砰磕起头来,才几下额上便流下血来。

鲜血与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留下蜿蜒的红色痕迹,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怜。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大勇早已是呆了。

他张了张嘴,看看发妻,再看看任凭母亲给自己背黑锅都不曾挣扎过一下的长子,忽然颓然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何苦,这又是何苦!”

接下来就没仵作什么事儿了,晏骄和郭仵作先后退了出来。

她走了两步,看着秋日里格外高爽的蓝天,重重叹了口气。

天气分明这样好,可她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第16章

最后的审理结果跟庞牧推测的没有太大差别:

前几日,王氏好容易托了媒婆说合,奈何那家姑娘也不愿意,又话里话外的说王大牛本人也不大勤勉本分,宁肯做个老姑娘也不会跟他。一直将两位老人视作累赘的王大牛听后,越发怒火中烧,便跑去肆意辱骂、殴打。

老太太无力还手,老爷子却硬是用两条胳膊撑起上半身,狠狠咬上他的耳朵。王大牛恼羞成怒,等回过神来,就发现两位老人已经被自己掐死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王氏自然震惊万分,可事已至此,她又不忍心再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情急之下,便放了一把火,试图瞒天过海。不料,破绽百出……

王大牛自然该死,可惜王氏,辛苦了大半辈子,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如今却因为包庇儿子并做伪证,也被酌情判了一年监禁。

倒是王大勇有些令晏骄刮目相看:他并不曾像许多村民揣测的那样写休书,反而隔三差五就过来给王氏送饭,只说是自己对不住她。

“前些年她伺候我爹娘,没半句怨言,每日再晚也要等我家去。如今,也轮到我等她了……”

——

这案子完结之后,衙门里正经清闲了几日。

转眼就是中秋,翠环山举子被害一案也渐渐有了眉目。

派出去查案的人已经送回来几波消息,说已经在南面几个州县发现了死者生前行踪,并确定有数名同行者,他们已在加派人手往北追赶。

“数人?”乍听到这个消息,图磬还有些惊讶,“难不成是团伙作案?”

“也未必,”庞牧摇头,“滇阳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这几个人也未必就相熟。退一万步说,即便熟悉,也不一定都动手了。”

“春闱在即,路上肯定少不了赶考的举子,大家遇见了便做一局文会,谈的投机了便一并赶路,然后过几个地方再散了也是有的,关键还在那个老乡身上。”四个人里头也只有廖无言是正经科举出身,对其中一系列流程熟悉的很,当即解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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