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79)

说话间,李老爹就来了,庞牧示意他们先忙别的,过去说了几句话。

李老爹脸色不佳,迟疑了下,才过来认尸。

他自认是屠户出身,见过不少惨烈场面,可眼前这一幕还是令他难以承受。

李老爹的瞳孔好一阵剧烈收缩,掉头就走,边走边忍不住干呕。

林平适时递上清水,李老爹哆哆嗦嗦的接了,瓮声瓮气谢过,狠命灌了几口,这才沙哑道:“正是小人那孽障。”

话没说完,他的眼圈就红了。

纵使李春千般不是,到底是亲生骨肉,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庞牧转身朝晏骄他们微微摇头,示意先搜查其他证据。

若是无名尸体,他自然可全权做主;可现在死者家属都来了,反倒束手束脚,若想要验尸,还是先尝试沟通的好。

这里虽也属于花溪村,但因附近住户数年前陆续去世,又有人挖了鱼池,结果养什么什么死,大家都觉得有些邪性,平时都不大敢往这边过来,如今野草疯长,足有半人多高。

今天早上,村中一户人家打发八岁的小儿子出门放牛。原本村里人都去东山放牛,奈何小儿子贪玩,只想早早完活儿,不愿走那么远,想起这里的草又多又茂盛,便悄悄过来,然后就在草丛里发现了尸体。

听说孩子都给吓坏了,哭都哭不出来,这会儿正请了神婆叫魂呢。

草丛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简直密不透风,晏骄和郭仵作随众衙役弯腰弓背仔细排查半天,既要当心证据遗漏,又要防止手脸被割伤,还要留心别吸入蚊虫,犹如现实版的穿越丛林,累的眼冒金星,腰都要快断了,也只发现了一行脚印和几块被踩倒的草堆。

但这些脚印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用力抹过,所以十分模糊,看不大清轮廓。

刘捕头对此颇有心得,只一眼便笃定道:“这是有人事后清理过了。十天前才刚下过雨,照晏姑娘推测的时间,那个时候的地面不软不硬,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足迹,想必凶手也注意到了。”

晏骄点点头,“要么凶手谋划已久,要么就是心思缜密,胆大心细。”

若是经过周密谋划,那么记得消除痕迹并不奇怪;可若对方只是激情杀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销毁证据,那么他的心思着实可怕。

几个人对着足迹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奇怪。

凶手过来抛尸,肯定是有去有回,而现场只留下一行脚印,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踩着来时的脚印出去的。但有几枚被毁的不是那么彻底的脚印痕迹却表示,它们很可能被踩了不止一次。

彷徨?不对。

“这是两个人的。”晏骄斩钉截铁道。

“不错,”刘捕头也肯定了她的推断,指着其中保存最完好的一枚脚印道,“脚印一般都是前窄后宽,这两处应该都是脚尖,可明显不是同一只鞋子。”

“会不会是二次返回现场?”郭仵作问道。

晏骄一怔,倒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两个脚尖的踩踏深浅有着细微的差别,既有可能是两名同伙体重有区别,也不能排除是凶手第一次背负尸体、第二次空手过来。

“现在虽然肿的看不大出来,不过据说那李春生前也是身强体健牛高马大的,看着好似一座铁塔,若有能够一人背负的,只怕也是个铁塔巨汉,应该很显眼才是。”刘捕头这么说着,已经在脑海中飞快筛选,努力回忆平安县城是否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从前任县令在时就四处奔走了,对本县上上下下一概三教九流各路人物了如指掌,筛选起来倒也便宜。

只还没有个结果呢,就听那头李老爹猛地抬高声音,“还验甚么,那孽障死了正好!”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就见他神情十分激动,两只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着。

庞牧又说了两句什么,李老爹却不大领情,“我却恨不得没生他!什么凶手,我竟想要谢谢他哩!”

两人又你来我往说了半日,到底是庞牧取得胜利,叫人领着余怒未消的李老爹去按了手印,然后过来宣布,“验尸!”

晏骄把刚才的发现都跟他讲了,又问:“李老爹没少受气吧?”

古代传统思想讲究死者为大,哪怕生前再多仇怨,基本上都会随着一方死去而烟消云散。

李老爹与李春分明是亲生父子,可现在眼见儿子惨死,他老人家竟还这般震怒,甚至说出要感谢凶手的话,不禁叫人疑惑他平时究竟积攒了多少怨气和愤恨。

“何止是受气。”庞牧冷笑道,“这李春生的雄壮,又不知跟谁学了几手拳脚在身上,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可那厮从不除暴安良,只是四处生事。他每日都在外吃喝嫖赌,有钱了立刻去喝花酒,没钱了就回来要,李老爹虽然能赚,哪里赶得上他花的快?老两口但凡有一点儿不情愿,李春举手就打,几年前李老娘便被他打断腿,如今还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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