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驭江山:和亲王妃(9)

母亲又恢复了淡淡的面容:“倾儿,娘亲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父皇,一个是你。我已失去你父皇,剩下的只有你了……你以后就会懂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

母亲只望向天边的明月,再无下文。

我则偎依在母亲身边,心潮起伏。

远处传来的更漏声,已是三更了。

“母妃,回房睡觉吧。”我伸手去搀她。

“哦。好。”母亲回过神来。

“倾儿,娘亲再为你抚一曲,你且好好听着。”

说着,双手轻抚在她擦了半天纤尘不染的琴上。仍是那曲名动天下的,已听母亲弹过数遍,自己也弹了不下千遍,今日听在耳中,少了几分淡定,多了几分热烈。母亲全神贯注于琴上,似平生气力都已用上。

听母亲开口唱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已十年没有听到母亲的歌声,嗓音已大不如以前,只是我不知道,凤求凰还有这段唱词。只听母亲的歌声,伴着琴音,如泣如诉。在幽静的深夜,听不出是向所爱的人的倾诉,显得格外凄凉。

一曲终了,母亲似老了十岁,颤颤起身,扶住我的手。

“睡吧!倾儿。”

我和母亲并排躺在简陋的床上,母亲侧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倾儿,你恨娘亲吗?”

看我睁大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娘亲待你过分严厉,总让你成为最好的。以后若有中意的男子,一定要为他抚一曲,他若听懂,便是你的良人。”

说完,不待我说什么?母亲便沉沉睡去了

伤逝 4

我木木地躺着,头疼欲裂。

母亲一直嘱咐我不能恨父皇,原来,是这样。父皇贵为天下之君,后宫却出了这样的笑话,无论母亲如何证明自己清白,若传到民间,皇室岂不会因此蒙羞,为天下耻笑?而父皇居然只是把母亲发配到了冷宫。虽然一辈子不得自由,却总还是活着。这于母亲,是多大的恩赐。而我,这个本可永远消失以堵住悠悠之口的来路不明的孩子,却也因为母亲而活了下来。或许父皇,不,皇上知道,若是没有了我,母亲后半辈子必是生不如死,因为她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成全了母亲,亦因此成全了我。

只是皇上虽然幽禁母亲在此,恐怕亦是幻想母亲有一天会向他乞求,让母亲向他低头吧。

而母亲,甘愿十年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似的冷宫,不肯低头,不肯祈求皇上,甘愿受尽天下苦,从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变为今日垂垂老妪……或许只为,保全我。

想到此,我心顿时如刀绞,望着身边熟睡的母亲,怕惊醒她,我竭力忍住,侧身往里,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

不知道何时,我竟走到了御花园,看见父皇与母亲漫步在九曲回转的桥廊上,微风拂过之处,母亲衣袂翩然,真如九天玄女下凡。父皇执起母亲之手,取过母亲手中锦帕为其拂去额上香汗。桥廊两侧,满是盛开的荷花,远处有宫女采荷的小舟悠然而过。父皇与母亲相依坐下,宫女呈上刚采的荷花。父皇取过一朵,轻轻别入母亲的乌发里,更衬得母亲美目流转,几令荷花失色。

“母妃——”我正要追上去,却见父皇与母亲站起来,全然没有听到我的呼喊,相携越走越远,走入雾中,直到看不见。

我急得大哭起来,却见母亲走来,将我拉起来:“倾儿,你怎么又淘气了?再淘气母妃就不要你了。”说完果真放开我的手,径直前去。只是,母亲怎么往山涧走去,明明前边没有路了,还往前走。

“母妃——”我伸腿乱蹬。

我睁开眼,浑身大汗淋漓,手脚麻木,原来是南柯一梦。虽说是梦,可梦里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我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

我侧头看看母亲,面容平静,睡的很熟。

我浑身燥热,轻手轻脚地起来,来到院里。

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心却还依然怦怦跳个不停。最近老做些奇怪乱七八糟的梦。

院里除了几只不知名的小虫的叫声,更显得一片幽静,偶尔传来院里槐树叶子被风吹动飒飒的声音。一切笼罩在月华下,朦胧而凄美。

就这样站在院里,直到天际朦胧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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