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1010)

李初晖几乎一夜之间长大,退去了孩童的天真。她不再是皇后所出的嫡女,她的母亲不会再被人提及。罪不及出嫁女,然而哪里又真能不及出嫁女?没了一半臣子的朝堂,父皇会忙的顾不上任何人,包括她。

泪眼望向庭芳,作为公主的尊严,她说不出讨好的话,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孙太监有些急,却不敢表露分毫。心中默默道:公主,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庭芳挺喜欢李初晖的,聪明好学,礼仪也不错。有些傲,然而人家是公主,不傲才怪。故温言问道:“怎么了?”

李初晖梗了好久,才道:“我母亲被废了……”

庭芳苦笑:“大公主,我外家也快死绝了。”

李初晖:“……”

庭芳道:“没法子不是。陛下不是心狠的人,过两日殿下再去求陛下,勿令宫人欺辱令堂即可。秦王妃是个妥当人,殿下放心。”

李初晖瘪着嘴,伏在庭芳身上继续哭。

庭芳心生同情,这倒霉催的公主。昭宁帝带着徐景昌进来时,就见这幅景象。昭宁帝把李初晖拉起来:“太傅养伤呢,有什么难过的,找父皇哭吧。”

“父皇……”

昭宁帝叹道:“父皇不会刻意欺负你母亲的,她是傻了点儿,但此回与她无关。只是不能由着她再做皇后。”

李初晖问:“您还立后吗?”

昭宁帝道:“不立,皇后太贵,养不起。”

徐景昌与庭芳:“……”

昭宁帝搂着女儿坐下,对庭芳道:“事儿办的差不多了,你们两口子家去歇几日。翻年过去是春耕,昏天黑地的忙。你们俩再别想着家的,家里两个孩子若是不放心,就带到宫里来。还有五皇子,也该开蒙了。上书房里你是没功夫管的,且暂时挂在那处,我另择人来管。我明年就三十岁了,所谓男进女满,我该在今年算整生日的,当时兵荒马乱的没顾上。趁着有这个由头,明年一期恩科。我想了两日,横竖都已经杀成这样了,索性科举一并改了。就按之前说的,学唐朝,分科取士。你觉着呢?”

庭芳道:“那便在数学之外,还加他要考的那处的知识。例如考工部的,就要徐都督出些题目;考户部的,数学要求与靠吏部的便不能相同。管农事的得考农学,去兵部的得靠兵书。省的专业不对口,尽胡闹。”

昭宁帝道:“容易泄题。”

庭芳道:“出题的择信得过的,泄题视同谋反,砍他全家。”上升通道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基石,谁堵弄死谁。

昭宁帝道:“你在江西就是这么搞的,我知道,照搬江西的吧。还有女科,世间识字的女子太少,头三届女子单独招考,各部门必须留足比例。次后在混做一处吧,总要人看得到甜头,才愿在女子身上砸钱。”

好一记釜底抽薪!你不听话?行!给我滚!我用女人干活,看你们怎么办!

昭宁帝还欲往下说,庭芳忙止住:“陛下,你想累死徐都督吗?”

昭宁帝才惊觉徐景昌已连轴转了整四日,赶紧道:“我闭嘴,你们先回去。”

李初晖道:“我想去太傅家玩。”

昭宁帝道:“下回吧,别裹乱。”

李初晖道:“我不裹乱,我要寻晗哥儿玩。”

孙太监轻轻吁了口气,讨好父母最好的方式,就是讨好他们的孩子。大公主总算想明白了。

昭宁帝道:“过几日晗哥儿进宫来玩。”

李初晖只得应了。

庭芳虽然睡的不好,但总归是休息。回到家中,先叫徐景昌去睡,自己则是问豆子:“我娘呢?”

豆子道:“太太昨日去接了陈五爷,回来就病了。才吃了药,正睡着。”

庭芳又问:“陈恭呢?”

“在太太屋里侍疾。”

庭芳道:“他会侍个鬼,叫他来,我有事吩咐。”

豆子应声而去。不多时肿着眼的陈恭进来了,今日开始公开处决,陈家是首犯之一,此刻只怕家人已命丧黄泉。立在炕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四姐姐……”

庭芳道:“你不能留京,趁着我在家歇着,我教你测绘。数学书都仔细看,拼命去看。测绘我懂的不多,全凭你自己依仗着数学去研究。你还有三个活着的堂兄,一个活着的侄儿。罪臣之后是没有出头日的。我指条路给你,你年后就去江西,去画舆图,精确的舆图。待朝堂腾出手来,我再派人去协助你。现在,你下先手,带着你三个堂兄,跋山涉水的去做。只要你能画出两个省。我能让你脱罪。”

陈恭惊愕的看着庭芳。

庭芳道:“你们大哥死了,你们哥四个,有义务替他的儿子踩出一条道儿。生活上我自会照应,他的前程,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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