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1028)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叶庭芳是什么鸟人自己心里有数,大概除了昭宁帝,谁当皇帝都想掐死她。小时候就被人叫四阎王,从来横行霸道的主儿,能忍她的只有熊孩子,永远不会有皇帝。昭宁帝比她年长,若死在她之前,她就必须退。权力挠的她再心痒,也必须退。除非,造反。

昭宁帝顿了许久,才道:“再干三年。三年后,咱们玩算学去。”

庭芳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在动荡中覆灭。能把蒙古打回草原,能把辽东彻底收复,能把海防布满海岸线,能对着准噶尔摩拳擦掌准备恢复她记忆力的版图的天下,花了二十年,用尽了心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杂交水稻没见踪影,蒸汽机死活追不上西方的进度,内燃机还没个谱儿,边界线还在九边未曾北移。她没想到昭宁帝会突然退位,让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权力的美酒,是那般好放下的么?那可是比鸦片还炽烈的心里刺激!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当了皇帝的昭宁帝都被篡了,太傅不服憋着!勉强的答应道:“且看吧,至多三年。倘或新皇接了手,我也就不管了。替你们李家卖命近三十年,我也想歇着了。累!”

昭宁帝跟庭芳都认识二十七八年了,还不了解她就是蠢。叶太傅很不高兴,特别不高兴。但昭宁帝表示爱莫能助。

庭芳又炸了。你个怂皇帝!我呸!

庭芳炸着毛出宫,禅让大典的事尽数扔给礼部,什么都不肯管。

李初晖乃庭瑶亲手养大,名义上的姑嫂,更似母女。她成了君与相之间天然的润滑剂,庭芳在炸毛,她只得入宫与李初晖解释:“她在替上皇恼你,他们自幼耍到大,求您担待些。”

李初晖道:“好嫂子,你别同我这般说话,听着就生分。”

庭瑶微笑:“君臣有别。”

李初晖道:“哦。”

庭瑶轻笑:“就生气了,陛下可要胸怀广阔。”

“别叫我陛下。”

“恩?”

李初晖道:“父皇他老人家说,本朝本来也没哪个被称陛下的,都是前朝时候的旧称了。叫我别占了他的称呼,皇帝的称呼多了,随便挑一个结了。”

庭瑶:“……”好久没被福王范儿囧了,时隔二十年,真有些不习惯呢!

半晌,忍不住问:“那您打算要朝臣怎么称呼?”

李初晖笑了笑:“圣上吧。”

庭瑶点头:“也好,打太祖起叫的便是圣上,我们十一叔就没按理出过牌。”又问,“年号呢?”

李初晖道:“福元。”

庭瑶怔了怔:“就用你的封号?”

李初晖道:“福,是父皇小时候的封号。我结婚的时候,封给了我。福元……父皇是真的很疼我。字眼儿吉祥,就做年号挺好。再则我年轻,许多事压不住场,还得父皇出山。大嫂子也不消替妹妹说话,我跟太傅又不是才认识,她那狂的满朝堂装不下的毛病,也就我父皇能摁的住,她再不服我的。国之肱骨,我何苦与她起冲突。”

庭瑶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已发凉。李初晖当真是天生的帝王,对权力的敏感度不亚于现在的昭宁帝。庭芳必须退让了。昭宁帝太惯她,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初晖要惯,惯的只会是自己人。李初晖在与她闲话,亦是示警。她已是九五至尊,得朝臣去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朝臣。即便庭芳温良恭谦让,也该逐步退出。昭宁朝的内阁是摆设,而前朝设立内阁的缘由便是削弱相权。庭芳是昭宁朝结结实实的丞相,不是绝对心腹,至少都会被分权。内阁会重启,太傅会慢慢退回闲职。庭瑶有些头痛,一个是她同舟共济的妹妹,一个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李初晖是真不想跟庭芳对杠。她记性非常好,甚至记得在别院生活的点点滴滴,自是知道那时候的天下,是怎样一种民不聊生。偶尔出门,首善之都随处可见衣衫褴褛之人。被白娘子教袭击后,更是颓废到了极致。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天下一点点的好起来,岁入从一千万,到两千万,从两千万到四千万,再从四千万,飚到了一亿八千万。是她祖父统治时的整整十倍!李家江山,因叶太傅而繁盛,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她也愿意纵容。因为她当的起。

可是,彪悍到叶太傅的地步,是她能降服的住的么?亦或者说,叶太傅,愿意臣服么?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就能有四海威仪。唐朝已有武后,第二个女皇,被父亲半让半送上皇位的女皇,比起从荆棘中踩出一条血路的第一个女太傅,在众人的心里,差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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