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1053)

江西籍的官员,扎根在中枢的每一寸。科举改制的绝对受益者,极少有人敢叛出师门。在官场,父子可以对峙,但同门不能相残,这是规矩。动辄死全家的朝堂,不抱团又怎会安全?所以庭芳对朝堂的影响力,依然渗透在角角落落。幸而徐景昌主动交出了兵权,幸而庭芳足够光明磊落。曾为了黎庶而臣服的叶太傅,固然张狂,但心里更多的是为了天下安康。一个没有多少私欲的人,很可怕,也很值得人敬重。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叶太傅的格言,太霸气!

头发梳好,宫女们捧来衣裳。李初晖低声吩咐孙太监:“昨日开始下雪珠子,他要出门,你看着点儿。”

孙太监道:“这天不大好出门吧?屋子里虽闷,好过病着。圣上劝着些。”

李初晖摇头道:“他好的差不多了,该去练练箭。他那身子骨,更不能懒。原先在家里连地龙都没有,冬天裹成球了,演武场内烧满炭盆,也得放他出门。人都是这般,越坚定越活的长,畏惧病魔,离死也不远了。他小时候那般脆弱,能活到今日,可见定国公府的法子是不错的。”

孙太监叹了口气,无奈的对李初晖道:“圣上待皇后,真没话说了。”

李初晖笑笑:“太傅不好惹啊,硬抢了过来,却又慢待,我与太傅的情分也没啦。我母亲不曾教养过我一日,都是你们陪着,大嫂子和太傅养着。再则还得考虑父皇的心情,徐都督待父皇,一片赤胆忠心,旁人再不能比。我们又岂可伤了忠臣之心?”

孙太监笑道:“圣上太心软了些。”

李初晖没说话,善待与利用一点冲突都没有。有利可图时,周全些收益更大。

孙太监一直不大喜欢叶晗,实在太娇气了。他家圣上多好的人呐,要什么没有?朝中谁不赞徐都督与叶太傅,然而叶晗生的虽好,余者却远不如其父。休说帝王,便是在外头打拼的一家之主,当家太太也该好生伺候。到了叶晗这儿,倒叫皇帝伺候他来。只他命好姓叶,旁人再多言不得。

叶晗的娇气,实乃先天硬伤,他本人还是很努力的。听闻李初晖放他出门,也不消人管,自裹了厚重的斗篷,叫人抬着往箭亭去。皇宫太大了,轿子有壁板有门帘,可以挡风。尽可能不生病,是他对忙碌的父母能做的全部。箭亭就是皇家习武之所,当然不止一个人使用,李初晖下半晌得闲都在此练习。其余的还未分府的皇子公主们,乖觉的错开帝后使用的时间,以免搅了人清净。运动不止骑射,卧房内可以做的就有瑜伽与打拳。叶晗的运动时间是零散的,与算学岔开,一张一弛,不至于太累,又获得了充分的训练。他的运动时长,是徐景昌一点点引导、观察、计算得来。病的起不来床自是别想了,从能下床到完全康复以及没生病的时间里,做什么运动,如何运动,细细密密的一张表,承载的是父母的拳拳爱意。

叶晗心无旁骛的射着箭,薄汗打湿了后背的隔汗巾,姚氏麻利的替他换过,继续练习。姚氏一生的指望,尽在叶晗。叶晗活着她就是乳母,备受宠爱的叶晗若不在了,她或许被当遗物留下,更可能是主子们过于伤心,给笔银子打发走。可她一个老妇人,又能往何处去?她满心都是叶晗,可以说叶晗能活到今日,她当真功不可没。

一石半的弓,非常耗体能。比在室内打拳与瑜伽都累的多。叶晗练完,汗如雨下,可是心情却很好。他没有康复的时候,是无法练完规定的量的。每次到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至少现在,他是健康的。太监宫女架起了屏风,长长的屏风卷了两圈,杜绝一切邪风。宫女快速的替他擦汗换衣裳,姚氏端着一杯温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他。叶晗喘着气,想起他哥哥习武之后随意一抹汗就完事,再看看他跟前围着伺候的四五个人,真是人比人得死!他也好想像哥哥一样生的那样高大健壮,可惜他身上那一点点可怜兮兮的肌肉都快瘦没了。脾胃虚弱就是个坑!

李初晖卡着叶晗午睡醒来的点回来,叶晗却还睡的香甜。疑惑的看向孙太监,孙太监忙道:“太医才来请了平安脉,今日皇后练箭了,比平常累,要睡的久些。”

说话间叶晗已睁开眼,看到李初晖,绽出一个笑容。

李初晖笑着捏叶晗的耳垂:“是你自家醒的,还是我说话吵醒你的?”

叶晗爬起来,昨夜的亲密拉近了距离,此刻跳下床见礼好似很生分,不行礼又很过分。索性半跪在床上,对着李初晖的脸颊亲了一口。

李初晖:“……”红颜祸水就是这么写的吧?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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