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294)

庭芜的身上还穿着周姨娘亲手制的小袄儿。周姨娘禁足,别的通不能做,只好日日做针线打发时间。可是呢,袄儿的布料是庭芳给的。就这么着,周姨娘还说庭芳藏奸。庭芜也是不明白,周姨娘跟嫡系死磕个什么劲儿。除非她那怂包大哥能做到正二品,否则姨娘且混不上诰命。而且倘或陈氏不同意封生母,哪怕官居一品,姨娘都是捞不着诰命的。虽然正妻极少那么做,史上却也不是没有。庭芜近来旁听了些许礼制,更觉姨娘糊涂。想想姨娘连字儿都不识得,更别提礼制了,争来争去争的全是内宅的脸面。也无非就是同孙姨娘同时定盘糕儿,谁的先到。当然,姨娘有体面,姨娘所出的孩子的确能受益。但程度有限。如今大房最不得宠的就是庭兰了,也没觉得被怠慢了多少。横竖该有的都有。再想要多的,就得靠自己挣。

庭芳无疑是家中庶出第一人,就目前的情况,她的体面已隐隐越过了庭瑶。归根结底,乃是她自身有本事,直接被老太爷看重。庭芜夹在嫡母生母生父同胞兄弟与喜欢的姐姐中间,被逼出一套生存法则。即谁也不评价谁也不得罪,一门心思向庭芳看齐。庭芳做什么她做什么,做不到的另算。于是如今也认真听康先生的大课,也勤勤恳恳的练字。只没法子去缠陈氏学琴,改成了缠康先生绘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条出路。纷繁复杂的环境,聪明人很容易被逼着成长。短短几个月,庭芜长的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庭芳揉揉庭芜的脑袋,笑道:“既你明白,那我便不多说了。你只记得一条儿,咱们家算规矩人家,你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总是有出头的机会。倘或日后遇见不规矩的人家,就好好想想我们的长辈是如何做的。”

庭芜点头:“遇到浑人,讲理是没用的。直接打一顿,什么都好了!”庭芜总结的言简意赅。

庭芳:“……”

庭芜又道:“陈恭便是这么收拾的。先前差点叫他欺负哭了,如今他不听话了,我就拧他耳朵,顿时老实了。”

庭芳笑的半死。大力拍着庭芜的肩道:“干的漂亮。改明儿我要安儿教你打拳。悄悄儿的在屋里练,别告诉人知道。你的丫头要收拾好了,嘴严些,别弄的满世界都知道。罢了,我同那两个丫头说便是。”

庭芜高高兴兴的应了。庭芳牵了庭芜的手回到家中,检查了一番作业,又给安排了计划表。再把两个贴身丫头嘱咐了一回,天都差不多黑了。带着小萝莉晃到上房,恰陈氏回来,却是把苗秦氏带回来了。什么情况!?

气氛相当尴尬,庭瑶因在家中算账,先前没去上房,还不知道有一番公案。只苗秦氏好端端的赶晚饭点儿跑来窜门儿,总是有些不对吧?

陈氏正烦苗秦氏,面色不大好。可老太太先前就啐了秦氏,挺给她面子了,她不能不识好歹,跟三房吵起来,只得装作没事人一样。谁料竟叫苗秦氏顺杆子爬了,死皮赖脸的跟了来。人都来了,都是亲戚,又怎么好赶?假笑着邀她入席吃饭,陈恭陈谦并庭树三个哥儿,只好避到东跨院杨安琴的厅里,把陈氏正房留给了一群娘子军。

苗秦氏纯粹是来套近乎的。住了几日她发现了,叶家吃饭穿衣都有公中份例。倘或自己想加菜,再另添私房。她跟了来,不过是大厨房送饭的时候费点功夫,并不占多少便宜。自家事自家知道,她儿子碰上叶家,唯一的优势在于生的好。亦知庭芳的闹腾劲儿,又是庶出,只怕著姓大族都有些嫌弃,到说亲时只得放宽标准。她正好儿仗着是叶家亲戚,先混熟了,将来庭芳要说亲,自然能先想起她家来。

论理苗秦氏想的很不错。她跟妹妹不同,秦氏虽在叶家不得脸,但也没受过真正的委屈。连妯娌怄气都没有——前头两个根本就懒得搭理她。许多事就是日子过的太好,矫情的。而苗秦氏不同,她是真吃过苦头的人。不说丈夫死后阅尽世间百态,至少柴米油盐之困犹在眼前。没有什么比一个能赚的媳妇更适合他们家。庭芳能赚,名声却不大好,恰是个空儿。她原先想要女儿嫁给庭树,算计了一回,还是觉得庭芳这头胜算更大,何况儿媳比女儿重要。磨着妹妹悄悄说了一回,未果,便自己亲自上了。心里想着只要人家嫡母同意了,做老太太的总是不好打破的。她只没料到,庭芳在二老心中已假充哥儿养着,半点不想放出家门去。便是真个想放出去,旁的不论,眼前正坐着个同样想抢人的杨安琴,人家还先来。

陈恭狠连累过庭芳,杨安琴自是不敢再提。横竖死了那条心,就有心情看笑话儿了。见苗秦氏特特挨着陈氏坐了,又笑嘻嘻的问庭芳喜好,就在一旁不停的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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