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691)

庭琇本就不善言辞,又当着众人的面,不知怎么呵斥亲娘的满嘴胡言乱语,叫一口气堵在胸口,憋的面色紫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是年轻姑娘,力气比不得生了孩子的妇人。秦氏还喊了家中两个仆妇,一齐把红衣胡乱披在庭苗身上,就架着往外走。

庭苗哭的撕心裂肺,冲着里头喊:“娘!救我!娘!救我!”

庭苗叫的并非秦氏,分明是苗秦氏。既是订了亲,又日日一处做活,苗秦氏和苗惜惜偶逗着她,让她叫着娘做耍。私底下也羞惭惭的悄悄叫上一句两句,哄的苗秦氏把她当亲女一般。原是说定的亲事,谁也不曾料到有这番变故。情急之下,庭苗早顾不得羞涩,绝望的呼喊着,盼着苗秦氏能把她截下。

苗秦氏看好的媳妇儿,已放家里疼了一二年,生生叫人夺了,心里好似挖肉一般。听得庭苗一声叫喊,跌腿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婆子拉着庭苗往外走,庭苗挣命往里退,一只手抓住了她,正是苗文林。

两位有情人,四目泪眼相对,彼此紧紧握住手不肯松开。那客商先前见姐妹相拥而泣还好颜色,现看着个男人拽着自家媳妇,登时就恼了。他早摸清了叶家的底,知道苗文林的来历,半点不惧。一个眼色,就有随从对着苗文林就一记窝心脚。苗文林个白面书生,哪里受的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上一松,庭苗便被拉出了二门。

庭苗尖利的叫喊,爹也求了娘也唤了,叶俊民夫妇无动于衷。行到大门处,用手抓住了门框,又被客商带来的仆妇掰开,硬塞进了花轿。轿帘放下,满目的红色刺进她的心里,起伏的轿子颠簸的她几欲作呕。

庭琇庭枫庭杨连滚带爬的一口气追出了两条街,庭苗的哭喊声隔着吹打的礼乐一声声的传入姐弟三人的耳中。一处长大的姐妹,只把庭琇痛的站不住。庭杨扶着跑不动的庭琇,庭枫却忍不住跟着花轿跑:“六姐姐!六姐姐!”

庭苗的泪水浸湿了衣袖,手上还残留着苗文林抓过后的余温,耳边听的到弟弟的呼唤。可是亲爹嫡母要卖她,谁还有法子呢?没有法子!没有人能救她!庭苗伏在花轿里泣不成声:“老太爷,你在天有灵,给孙女儿一条生路啊!爷爷!爷爷……”

第361章 汪汪汪

京城占地大,叶家三房的屋子离福王府且有一段距离。庭松一时拦不着车,全凭两条腿跑。到了福王府,还得往里通报。一来一回,待庭瑶接了信儿派了刘达来办时,庭苗都叫花轿抬走了。庭松方知被带走的不是庭琇,而是庭苗。

庭松双拳攥的死紧,恨不得把屋中那对狗男女活活打死!胸口起伏,半晌顺不过气。家中大门洞开,外头的街坊指指点点,嘲笑声肆无忌惮的蔓延。脑子嗡嗡作响,庭松此刻全明白了,阁老之孙王妃之妹,无数的路子可以走,那对禽兽不愿走,是因为从不把他们当过人。不说孩儿,连人都不算,不过是家中一条可换钱的狗。五千两银子卖条狗,好生划算的营生!

刘达叹了口气,若是赶在没出门之前,还可以仗势欺人。现都出了门子,又是做妻,反而不好动作。见庭松面色发青,刘达拍拍他的肩道:“你且在家,我现回去报信。娘家强势的,有的是法子逼夫家写休书。隔上两年,再嫁都是不难的。”

庭松强忍着泪意:“替我谢大姐姐。”

刘达点点头,赶紧上马回福王府。喊上些兄弟,吓唬那客商一番,不怕他不从。赶的巧了,还能叫他圆不成房。拿个五品官去威胁客商,当真大材小用。庭瑶被叶俊民的乱拳打的有些发懵。怎么也想不明白,叶俊民那孬种还能使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来,简直匪夷所思!真那样爱钱也容易,拼着脸面不要,正经嫁了盐商茶商,休说五千两,一万、两万都容易,怎地眼皮子浅到五千两就贱卖了?便是做生意也不是这般做法!若不是一家子,庭瑶好悬就要问候十八代祖宗。真邪了门了!前头有个庭兰自甘下贱,堂堂秦王妃她权当不认识;后头有个叶俊民见钱眼开,南边日进斗金引的圣上嫉妒的东湖郡主权当不存在。叶家就是叫扒了祖坟,也不至于子孙不肖到这副模样吧?

庭瑶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平心而论,她素来不喜欢三房,加上琐事繁忙,不求到跟前,她也少管。福王上位还不定多少年,叶家的第三代都不小了,理应能自己过活。有甚难处,上门来说一声便是。谁曾想叶俊民一把年纪,手里短了银钱打的是卖女儿的主意,还是贱卖!扶不上墙的烂泥滩!那眼界也配叫阁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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