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719)

庭芜冷笑:“我竟不知咱们几个吃闲饭的,还有余力养旁人。一样是吃祖宗基业,谁又比谁高贵?”

周姨娘气道:“忘根舍本的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庭芜与周姨娘磨着,那边仆妇早七手八脚去去抬孙姨娘。孙姨娘用尽全力挣扎着:“姓周的,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你今日敢叫我出了这道门,我便化作厉鬼,杀了你儿子!叫你陪着那没良心的老爷一起断子绝孙!”

庭芜瞪着周姨娘:“京中还有大姐姐,你别太过!”

周姨娘冷笑:“你大姐姐舒舒服服住在王府,才不管我们死活。你醒醒吧,她眼里放的下哪个?你们同她又不是一母同胞,大难临头各自飞!她真疼你们,怎地不接去了王府?怎地不与你说亲?叶大姑娘,叶二姑娘,深宅大院里住着,全不曾想过我们的担惊受怕。我是看透了,如今只好各顾各的吧!”

话音未落,孙姨娘的尖锐骂声穿透了帘子,灌入耳中:“叶庭树我告诉你!不孝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孽!你一个顶梁柱,特么的装死!我给你爹守了三年孝!你就纵着你娘这样对我!你们娘三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天看着呢!”

第376章 汪汪汪

骂声远去,庭芜知道是孙姨娘被拖出了门外。诅咒声隐隐约约的传回院子——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她胸口起伏,却是一点法子都无。家中仆妇不会听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儿,早晚嫁出家门。当家的是周姨娘,或还有庭树。可他们一个生了坏心,一个惯常的见死不救。庭芜的泪水蓄满了眼眶,不是她与孙姨娘有什么感情,而是为亲娘与哥哥感到羞耻。

叶家大房只有庭树一个儿子,小八早产,没活多久便夭折。旁人不好说,至少叶俊文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亲爹如此疼惜,亲爹没了,对留下来的不管是妾还是儿女,都全不放在心上。真讲一丝孝道,漫说活人,便是猫狗也当好好养着。孙姨娘再不受叶俊文待见,叶家败落她不离不弃。夫主不爱她,她也没想过改嫁。孙姨娘不过三十几岁,去百姓家做个填房总能捞着半世夫妻,何苦在周姨娘的克扣下生存?可她到底熬了,庭树竟没半点怜悯。说是寒窗苦读以图功名,可如此冷心冷肺之人,便是考中又如何?

庭芜无声的哭着,慢慢退出门外,回到自己房中。她的孤单没有人会懂,周姨娘一系带仆妇,都只当周姨娘当家做主了。尽管没了男主人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可在宅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滋味太爽快。周家大摇大摆的上门,门上奉承的叫舅爷。周姨娘也就愁他们兄妹的婚事,旁的恨不能叫陈氏一世都不回来。可是没有陈氏,她们兄妹也就只是城中富户,而不是官眷。庭兰能在风雨飘摇中进得镇国公府,再多委屈再多艰难,好过退婚。而镇国公如此做,看的无非是陈氏的面子。

姐妹偶尔走动,听庭苗偷偷与她哭诉嫡母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可庭芜却觉得有陈氏在,她才是千金小姐。陈氏不会让庭兰孤立无援的被休,不会让孙姨娘在行将就木时扫地出门。幼时庭芳常教导她,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周姨娘对处了半辈子的孙姨娘一丝怜悯都无,怎让人不惧?庭树的冷漠竟是随了周姨娘。

那是亲娘,庭芜咬着帕子呜咽着。儿不嫌母丑,可先生没教过儿是否可以嫌母恶?妆奁里摆满了旧年积攒的首饰,庭芳回来后还时常送些与她。家里并不差钱,这才是庭芜不可接受之处。若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丢了病人,尚可说两难;若是孙姨娘真为时疫,扔出去尚可辩解一二。偏偏都不是,家道中落,只要有抬薄棺,便是庭兰也不会有怨言。何苦让人死都不安生!庭芜觉得母兄恶心透了!和把庭苗卖了的秦氏一样恶心!

庭芜把头蒙在被子里,宣泄着无处诉说的苦闷。她想念庭芳,如果庭芳在家,庭苗或就不会杳无音讯;她想庭苗,柔弱的六姐姐,是跟彪悍的庭芳全然不同的存在。庭芳失踪她笃定能回来,可庭苗或是终生都不得见。幼年不懂事的龃龉,回忆起来权做笑谈,所剩的只有无边无尽的担忧。世上怎能有那样的恶人!庭芜无解,她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废物。往日嘲笑庭兰,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废物!废物!废物!

庭芜的哭声渐大,对现状的憋屈,对未来的彷徨。一只手拉开了她的被子,映入眼帘的是庭树欲言又止的表情。庭芜登时怒不可遏:“滚!”

庭树想分说一二,却是发现他昔日但凡解释,都会被妹妹逐条驳回,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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