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722)

二人在外围绕了半日,陈凤宁都无机会说到核心,徐景昌便回来了。忙碌之人心火旺,做什么都效果不好,陈凤宁干脆起身告辞,叫他们夫妻休息。

徐景昌忙军务,庭芳则是几个工厂都要她拍板,夫妻两个一张床上睡着都无机会说话。庭芳见徐景昌满脸倦色,放低声音道:“先去洗漱,吃过饭了没?”

徐景昌道:“胡乱吃了些,不饿。”

庭芳替徐景昌找了换洗衣物送到耳房,徐景昌奇道:“丫头们呢?”

庭芳言简意赅:“养殖场。”

徐景昌点头表示知道,自打了水洗漱。出来时,见庭芳倚在塌上,便问:“累了?”

庭芳却道:“你才进门时不大高兴。”

徐景昌稍稍顿了下,道:“前线军情很顺利。”

“嗯?”

徐景昌道:“豪强囤了不少粮食,咱们倒不缺粮了。”

庭芳愕然:“天灾人祸下,还可以战养战?”豪强们藏粮的本事可以啊!

徐景昌笑了笑:“其实我不想。为了土地国有,征收田土也罢了。打家劫舍,与土匪何异?”

徐景昌的纠结,庭芳太懂。明知不能为而为之,挑战的是良心。庭芳道:“房子没拆他们的吧?”

徐景昌道:“没有,金银女眷不曾抢。”说着扯了扯嘴角,“总算比君家下场好些。”

庭芳道:“曾闻洋人工业革命鲜血浇筑,此刻才知道,自己成了刽子手。一将功成万骨枯,史书上只记帝王权臣的伟业,因此被舍弃的人,不过寥寥数笔。”

徐景昌抵着庭芳的额头道:“在大同时,小舅舅指挥若定。某百户出城,某千户抵御。其实下令的那一刻便知总有些人是去送死的。道理都懂,就是难以抑制的矫情。”

庭芳轻笑出声:“往好处想,便是至少咱们是下令那个,不是送死那个。我爷爷奋斗一生,为的便是让如此。世上有片土地叫非洲,战俘都被抓去美洲做奴隶,称之为黑奴。个人爬上去了,就争取让国家爬上去。总有人要被蹂躏,只盼被蹂躏的没有我的同族。我不知道我们的选择是否正确,可我知道任由军阀混战,一定是错的。被政策扫过的人是很可怜,可他们至少还有命在。换成别的军阀,运气不好的话遇见张献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的努力并不为私欲。”

虽然王安石也并非为了私欲,结果搞的民不聊生。但大家已经没有选择,哪怕他们是王安石,也只能试试了。

徐景昌抱紧了庭芳,不期然闻到一股药味,皱眉道:“你病了?”

庭芳道:“差点忘了同你说。”

“什么?”

“姥姥特寻了个积年的老大夫与我瞧。说是我娘生头胎伤了身体,所以才落得那份尴尬。头胎十分要紧,不调养好了,怕次后没得生。”

徐景昌木着脸道:“我真宁可你不生。”

庭芳点头:“恭喜你梦想成真。”

“啊?”

庭芳道:“横竖大夫是说我怀孕时忧心太过,月子里又没养好,恐日后生育困难。开了调养的药熬着,我没吃几口尽吐了,倒弄的我满身药味。”中药的味道真是太销魂了。

徐景昌忙问:“没别的毛病吧?”

庭芳摇头,估计还是有些感染炎症产后疾什么的,不然也不至于叫大夫诊断出生育困难。可庭芳半点不想生,那些只要不致命,都浮云了。本来就忙的飞起,夜里还得起来喂奶睡不踏实。徐清已经九个多月了,再熬几个月可断奶,她算解脱了一半。

徐景昌轻轻碰触了下庭芳的胸:“他近来不咬你了吧?”

庭芳笑道:“早过了,那会儿是长牙,见什么都咬。我还拔出来,韩巧儿对着徐清不敢拔,对着自家儿子不舍得拔,叫咬的鲜血淋漓。”古代的女人承受力实在太强了!

徐景昌道:“我迫不及待的想打回京城,想结束这一切。”

庭芳道:“且等着吧,荆楚也就罢了,安徽江南不拿下,一准叫人抄后路。归根到底,东湖丢的太可惜。不过能拿一省练手工业,总归弊大于利。实在到了天下割据了,咱们也得南征北战,完成大一统,将来才可有一战之力。”

“那都是将来的事。”徐景昌换了个姿势,与庭芳并排躺下,“我听说来了盐商?”

庭芳嗯了一声:“放开了盐铁专营,他们就似闻着烂菜的果蝇。去年底急着盖房,没一个肯来。今年呼啦啦的来了一群。我也不管他们,只抽税。不免有些与地痞流氓勾结,现没空处置,将来再收拾吧。自来水都弄好了,竹水管从屋檐上过,众人都说好。盐商茶商见了机会,把原先我们空着的地都买了。咱们那水力锯木的场子,没日没夜的开工,都是他们盖房子催的。有了营生就有人,周遭好些人涌入南昌。你不曾在街上细瞧,颜参政说有些往日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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