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764)

见庭芳面有郁色,蹭过来问:“郡主有何烦扰之事?不妨说说?”

庭芳见了任邵英奇道:“先生不去军营么?”

任邵英道:“老杨在大礼堂上大课,我不欲打搅,便回来了。”杨志初一口咬死了教化是他的管辖范围,任邵英帮手可以,抢地盘做梦!任邵英不似他有根基,想抢也抢不过,与其在军营里替人白打工,还不如在庭芳眼前晃荡,没准她老人家又想起什么来,没人使必派给他。

任邵英满腹辛酸,他自认有才,却是生生败给了人情。徐景昌对他们三个幕僚都是一般对待,庭芳则分了远近亲疏,这一分,他只能边缘化。他也理解庭芳,半路相逢的,怎比的上自幼相伴?只得卯足劲儿多创造机会。

庭芳略想了想,就明白任邵英与杨志初之间的斗法。钱良功独占鳌头,剩下的两个肯定得分出二三来。到底杨志初是她的嫡系,占了便宜。但好手下都是不嫌多的,庭芳见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任邵英居然闲着!暴殄天物!立刻就征用了。把方才心中所想说了一回,又道:“我还想开源,先生有妙策否?”

任邵英顿时哑火,他做幕僚,擅长的是人际关系政治斗争,经济那种玄幻的玩意儿,他是比寻常人懂,否则东湖也不至于做成港口了。可撞上庭芳这种逆天的货色,他是真的只能跟在后头转,全然摸不清套路了。任邵英无疑是个聪明人,只燕朝经济死的太久,他缺课太多。被庭芳问住,心情更加坏了。自打来了南昌,简直没有一件顺心的!

庭芳摊开地图,指着长江道:“关卡太多了。”

任邵英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鞭长莫及,咱们暂时管不住。也不是不能强横,就是树敌太多。”

庭芳道:“我不怕树敌,可要么打服了他们,要么喂饱了他们,不然在江上使点绊子,我们与大商贾不惧,小商贩就要倒霉。规模大的固然要紧,缺了小商贩经济就难活泼。”

任邵英心中一动:“郡主可是想……”

庭芳点头道:“我想与安徽浙江沿线的城池谈上一谈。一城划定一个范围,咱们引商船往大城补给,刺激大城的经济。大城给商户保护,并收取定额税收,两年才可一浮动。说实话,商人不怕花钱,怕的是花的没底。我们不能让安庆等地不收税,但可以替商户想在头里。江西毕竟是内陆,获利有限,大商户渠道多,不愿多来。但咱们做的好,引了小商人来也是一样的。蚂蚁多了咬死象,待咱们更富裕了,大商户自然云集。现一穷二白的,说话都没底气。”

任邵英:“……”现在还叫一穷二白……敛了心神,忙接上:“要如何谈?小商户倒是有些行会,此事我可去做。但安庆等地,肯听我们的么?”

庭芳道:“先谈谈看吧。”说毕,庭芳突然扔了个雷:“我想去一趟江苏!”

任邵英唬了一跳:“不是放弃东湖了么?”想重建?亦或是重新拿回出海口?任邵英沉思片刻,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东湖丢的太可惜,虽说一路行走,总有舍弃的,可经营了整四年,已把那处当成了家乡一般。发迹之所,总是不同的。

然而却庭芳摇摇头:“不是东湖,是淮扬。”庭芳知道众人对东湖的感情,可她是不会回头的,因为将来天下归心,东湖又不可能闹独立,想那么多作甚?

“啊?”

庭芳笑了笑:“我想见一见刘永年!”

任邵英脸色一变:“不可!刘永年阴险狡诈,君子不立危墙,郡主不能以身犯险!”

从私心来讲,庭芳当然不愿去对头的地盘。可江西是个极尴尬的地方。有个形象的名词,叫做“过路城市”。看似东西南北皆通,实则人家只是路过。固然有水路,却是远比不得武汉就在长江边;固然有陆路,又比不得浙江依托了沿海的便利。直到后世,这个省的经济都没什么存在感。也不是穷,好歹是中部,再怎么穷也有限,但就是让人不大想的起来。省会南昌甚至比不上九江有名,更别提景德镇了。

如此地界,所依托的无非是烽烟四起时较之别处稍显安逸,主政者更擅经济罢了。京城趋于平静,福王以为胜利了一半,巴巴儿发急件过来告诉他们好消息。庭芳被福王的幼稚囧的没了脾气。京畿邪教肆虐,全国叛军开花,你喵的脑子里几斤水才觉得九边武将站队了就能夺天下?九边战斗力是很强,但他们能离开吗?便是能分一半出来荡平蝇营狗苟,你有钱打吗?军需就是个无底洞,几十万人的兵马,一人哪怕一天半斤粮,每天所耗也是以十万为单位!一年到头不说武器弹药,衣裳鞋袜就得上万人操持。国库现能饿死耗子,九边实指望不上朝廷,基本自给自足,赵总兵都跑去做贸易了。看起来很美好,然而北宋能“杯酒释兵权”,最重要的不是宋太祖玩的好手段,而是天下的兵全归了宋太祖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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