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936)

袁家接到家主的指示,登时蔫儿了。再好的机会也不敢伸爪子。否则这一支伸了,那一支乖顺了,袁首辅日后提携哪个还用多说么?看那袁守一,不声不响的讨了袁首辅欢心,就定了叶太傅之妹。正是刘永丰在操持嫁妆。旁的不论,单那一份妆奁,一家子活三辈子都够了。袁家众子侄早羡慕出血来,为了更大的利益,此刻忍忍,也是能的。

刘家自知往死里得罪过叶太傅,皆不怎么敢吱声。唯有刘永丰,抱上了大腿,在族里很是扬眉吐气。只膝下无儿这一条糟心。族里日日劝他过继,他也不干。他觉得庭芳特邪门,继续跟着她混,沾点儿仙气儿,必能一举得男!早早的把家中仆从点了一回,一个不漏的报上去了。至于会芳楼那处,横竖不是他管,他才懒得操心。前日送来的那箱绸子不大好,还得去收拾,万不能落了五姑娘的体面。再则京中的花样哪里能跟江南比?刘永丰好几回见庭芳穿着自家送的布料,想是喜欢,当然还要再接再厉!听闻叶家还有个三姑娘,也不能落下。哪里有功夫搭理那等琐事,镇日里在寻摸好东西,以便更好抱紧大腿!

刘家之前还想清理门户,此刻再想同刘永丰拉关系却是不能。淮扬本就重创过一回,各路营生都受损,只有青楼还能日进斗金。会芳楼是刘永年名下的,刘家还有好几处楼子,都在慌慌张张的看寻地方。

楚岫云在自己屋里,百般无赖。墨竹端了茶来,道:“妈妈,你倒是不着急。”

楚岫云道:“我着急有何用?楼子写了我的名字,谁不知道是旁人的产业。此刻叫新寻去处,我又上哪寻去?如今客人们都往万花楼去了,咱们家不过混日子罢了。”

墨竹苦笑:“叶太傅得势,老爷便失势。客人们竟是连这般风向都讲究。”

楚岫云懒懒的道:“理他们呢,开不下去了就关门。我存的银子,咱们娘几个过日子尽够了。再不够问京里找叶太傅讨去。她可是留了信物与我,叫我没吃的就去寻她的。”

墨竹着实有些厌烦迎来送往的日子,不曾破瓜时众人还捧着娇着,得了手立刻弃之敝履。便是做到妈妈又如何?还不是差点死了。楚岫云身上落的鞭痕再好不了,幸而是老鸨,要是个姐儿,命可就到头了。青楼的年华老的异常快,墨竹已有十七,离退下去只得一步之遥。去京中做个丫头也是不错。

母女两个正闲话,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妈妈!你快收拾东西躲躲风头,外头嚷着要抓老鸨儿,放姐儿们的良哩!”

楚岫云道:“要放便放,抓老鸨作甚?”

婆子道:“说是老鸨平素恶毒,不拿姐儿当人看,朝廷要下禁令,把作恶的老鸨都杀尽了!”

楚岫云嗤笑:“你又哪里听了戏本子来?往日楼子里的谣言就够离谱的了,你这个更是没边儿。朝廷要放,咱们也做不得主,使个人去问一声老爷,看他是什么章程。”

婆子急道:“老爷他都自身难保!”

墨竹笑道:“旁的楼子里老鸨是有歹的,咱们又不是那等黑了心肝的。便是要抓,也得有人告。哪有平白无故抓人的。咱们楼里谁敢颠倒是非诬告妈妈,我便同她辩到底,公道自在人心。好人还怕了歹人不成?”

婆子跺脚道:“我跟你说不明白!”又对楚岫云道,“你何苦跟他们搅和在一处,依我说去寻二老爷躲躲,他现都行善积德了,必不打人。回头叫他送咱们进京,离了这是非地界儿吧!”

楚岫云有些懒懒的,她不知何去何从,离了淮扬,到了京城,又做什么呢?公侯府邸,哪里就缺了婆子使了,何苦用她个烟花柳巷来的。庭芳正被人挤兑的不自在,她再去不是讨人嫌么?既是刘永丰要去作菩萨,不来祸害会芳楼,她也就懒的操心。横竖会芳楼的生意日渐衰落,不出二年,大家也就都忘了。

楚岫云哪里知道,淮扬知府一张网,罩的就是会芳楼。庭芳与楚岫云处的不错,可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淮扬知府就更不知道了。之所以还要抓别的老鸨,为的就是将楚岫云混在其中,不叫人单拿她做文章,便牵连不出庭芳。这等做官之人,想要办事,自是威风堂堂。张嘴便是妓子被父兄拐子所卖,身不由己,可怜可叹;老鸨四处逼良为贱、毒打折磨,死有余辜!特特问王虎借调卫指挥使的锦衣卫,全城搜捕老鸨,同期办理妓女放良。楚岫云浑然不知,还在闲话。

婆子再想劝几句,院门就被砸开。呼啦啦的冲进了一队锦衣卫,把楼子里的姐儿吓的尖叫。锦衣卫也算是青楼常客,不消人指认,就揪出了楚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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