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177)

“他没说,我也不过胡乱客气几句,”杜河忙道:“场面话罢了,又能有几句兑现的?”

王氏一撇嘴,低头缝衣裳,不理他了。

杜瑕也从中劝和道:“也罢了,如今咱们屋子多,只把他随便安排在哪里就好。况且一月顶多这么两天,也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儿。再者我觉得依他那个性子,也未必会低头来求助。”

杜宝便是那种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矛盾脾性,早些年就十分瞧不上他们二房,如今偏混的不如自家,

杜河也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表个态,应个景儿罢了。”

也就是如今他们年年有固定进项,且一家三口都能做,故而攒下不薄的家业,家里多几个人也养活得起。不然放到以前试试,莫说荒年,便是丰年,家中冷不丁多一个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只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谁敢胡乱应承?

因王氏到底同杜家没有血缘关系,多年来又受气,心态自然与父女两个不同,打心底里不乐意。

可她也不是糊涂人,知道终究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此事只一味推脱也不是法子,没得损了儿子名声,故而最后也没什么好气的点了头,却又引得杜河万分愧疚,又赔小心说了好些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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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秋闱结果传回陈安县城,已是九月上旬快过,秋老虎余威犹在,折磨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然而漫长而辛苦的等待并未换来好结果:

包括杜文在内,陈安一派几近全军覆没!

这一届,整个县城内只出了一个举人,姓夏,今年已经43岁,前前后后考了不知多少届,如今孙子都快两岁,终于修得正果。肖知县的几位高徒均榜上无名。

知道结果后,杜瑕先愣了半晌,良久才想起来叫人下去。

就听王氏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杜河本就不善言词,这个当儿更是闷葫芦一般窝在椅子上直挠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文儿还小呢!”

还是杜瑕最先稳住,开口道:“天下之大,能者层出不穷,如今科举十分公正,既然落榜了,想来必然是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且哥哥性子急躁冒进,如今又这般年轻,多磨几年压压性子也不是坏事,这一回不中,便是再等三年又如何?”

见王氏依旧难掩忧色,她又道:“不必担忧,远了不说,且看知县老爷吧!他不就是快三十岁上才中的举?如今哥哥也才不过十六,怕什么?”

王氏满腔慈母心肠,终究不甘心,红着眼眶道:“知县老爷如何比得?他可以守孝七、八年才耽搁了的。”

“那他中秀才的时候也将近二十岁了,哥哥中的时候才不过十四岁,已经十分出息了,听说都惊动圣上了呢。”

杜瑕又劝慰许久,双亲这才渐渐回转过来,只是又叹息说:“你哥哥读书那般用功,这回不得中,心里指不定多么难受呢。且又要多遭几年罪。”

杜瑕听说也不言语,心道遭罪是遭罪,只是对这个哥哥而言,读书未必苦,真正苦的却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击。

他们兄妹异体同心,杜文落榜,她怕是比二老更加难受,然她也知道科举十分残酷,比后世高考尤甚,便是有许多人从小考到须发全白,也有许多不得中。更何况杜文如今还未成年,不中,当真再正常不过了。

然都是至亲,但凡能少受罪,谁有愿意看着慢慢磨?可惜这事却是外力不能及的……

就像她想的那样,杜文在知道结果之后,果然懵了半晌。

竟没有他!

不仅没有他,陈安县一块儿来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眼见着报喜的人一个接一个,外头的锣鼓声哭声喊声欢呼声鞭炮声,此起彼伏,唯独没有在他们这所宅院外面停留过。

如今大家还是聚在牧家一所别院内,报喜的地址也写的这里,杜文、牧清寒、洪清、郭游四人一大早便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大堂中,然后谁也没说话,仿佛呼吸间都透着一股紧张。

杜文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透过前面一溜儿打开的几扇大门,一直看到最外头去。他的手心满是黏腻的汗水,在这灼热的夏日也沁出一股凉意。

洪清素来稳重,可如今看着却像是稳重过了头,整个人都活似泥人蜡像,一盏茶拿在手里半天不开盖,开了盖却又擎着不动,等茶水都凉透了也没见他喝进去一口。

郭游年纪最大,平日里瞧着也最漫不经心,今儿乍一看倒也端得住,只莫要注意到他快要将那支向来不离身的笛子磨穿了便罢……

四个人当中,牧清寒因在守孝,并未下场,可他的紧张却也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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