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300)

她这才发现对方的手心冰凉一片,无比粘腻,而自己也是一般,活像两条冰冷无措的蛇。

傍晚杜文从翰林院回来,官服都来不及换就赶到正厅,先看了妹子妹夫,见他们面色不佳就问了几嘴,又奇怪道:“怎的外头那许多人?出什么事了?”

何葭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

杜文头一遍还没回过神来,老半天才如梦方醒,然后怒意上涌,抬手就砸了茶盏,涨红着脸道:“简直混账,报官!还犹豫什么,便是那当爹的亲手害死了他的女儿,杀人偿命!”

“你自己觉得能行?”何葭叹了口气,叫人过来扫了地上的碎片,另换一盏茶递过去,道:“听说之前缠足的也有熬不过去的,可这种事情都算自愿,便如当年你们出去游学,谁家爱荡秋千一般,生死有命,你可听说哪家爹娘因为女儿缠足死了,被抓的被砍头的?”

话糙理不糙,缠足是这些年新近兴起来的,早前无例可循,自然没得参照。再者有份参与的往往都是贫贱人家,且是一笔糊涂账,地方官府也不好往深处追究……

杜文懵了,半晌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回去,颓然道:“难不成真就白死了?那姑娘才几岁?这可是活生生一条命!”

众人都是沉默无言。

稍后大家胡乱用过晚饭,杜瑕就和牧清寒家去了,临走前特意往东邻那边瞧了几眼,见外面人已经少多了,可还是隐隐约约听到里头有一声没一声的哭喊,似乎还夹杂着咒骂,叫人越发不忍。

回家之后,见杜瑕眉宇间一片郁色,闷闷不乐的,牧清寒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许久才搂着她安慰道:“别想太多,咱们且叫人盯着,没准儿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后日咱们就去外头庄子上散散心,说不定再回来就云开雾散了。”

杜瑕知道他是好心,不过心里头依旧有些沉重,点点头,叹息道:“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一个人,约莫半月前我还同她说过话呢,还收了她送的荷包……你说,怎么就这样了呢?便是转机,能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啊。”

牧清寒怕她存了心事,次日也打发人出去听消息,又亲自拖着杜瑕一起收拾外出的行李,好歹叫她暂时抛开了这些不痛快的事。

大部分人的还是坚持家丑不外扬,想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得到的,牧清寒交代心腹继续留心着,若有新进展随时告知,便带着杜瑕出了城。

这几年大禄朝各地逐渐从大旱中恢复了元气,便是城郊、路边原本被灾民撸干净了的草木也都重新长出,此时绿油油一片中满满当当的夹着许多粉的白的红的花儿,引得许多蜜蜂蝴蝶忙碌飞舞,倒是一派繁忙景象。

时值四月,春风拂面,十分柔和,杜瑕也不坐车,同牧清寒一道骑着高头大马,边走边看景儿,心情慢慢好转。

见她这两日紧缩的眉头终于松开,牧清寒也暗中松了口气,突然跳下马来,从路边摘了一朵嫩黄重瓣野花,与她簪于发间。

杜瑕抬手摸了摸,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你胆子倒大,岂不闻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牧清寒愣住,不解的问道:“为何不能采?难不成有毒?”

杜瑕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只是卖关子,任他如何追问也不说。

这几日牧清寒难得见她开玩笑,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劲儿的问,见她不说,竟仗着自己骑术过人,一提气,直接从自己的马上跃到杜瑕的马背上!

杜瑕死都想不到他竟会有这样的惊人举动,一时都吓呆了,回过神来之后直接用胳膊肘狠狠给了他几下,骂道:“作死呢!多大的人了还做彪子举动!讨打不成?”

她的力气本就不小,这几年又练习骑射,越发大涨,且此刻也着实气狠了,几下过后只打的牧清寒闷哼出声,脸都白了。

见此情景,杜瑕既心疼,又生气,也不理他,干脆要翻身下马。

哄媳妇儿就要一鼓作气,也讲究个再而衰,三而竭!错都错了,哪里能任她跑了?岂不是错上加错?

牧清寒顾不得许多,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死死圈在怀中,声音讨好的认错,又软声安慰。

好说歹说,杜瑕才总算又露了笑模样,只是终究有些后怕,又往他身上拧了几把,柳眉倒竖道:“你可小心些,若日后还敢这般,可有你受的!”

不等牧清寒赌咒发誓的说出些什么来,后头跟着的张铎等人都看不下去了,却是于猛和阿唐这对憨货先窃笑出声,又相互挤眉弄眼,低声说着往后可不敢娶媳妇了云云。

他们两个都牛高马大、粗声粗气的,两边隔着也不远,便是此刻压低声音,前头也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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