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369)

只不过,那种被害,是常年累月的慢毒,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如今陈淮誉一门心思就是想知道,害余凤林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撕去头上为白发老翁的那一套,他道:“昨日的事情我多方查证过了,馒头里确实有料,但只是能够让人昏睡的阿芙蓉膏,并不能置人于死。”

锦棠道:“二哥,阿芙蓉膏我也曾吃过,不是那个味道。”

陈淮誉顿时挑眉:“弟妹厉害,连阿芙蓉膏都吃过。”

他长衣飘飘,身上淡淡的药息,薄肩似乎有些轻微的颤。

“但那并非黑色的阿芙蓉膏,而是用大麻的叶子蒸煮成汁,然后蒸馏过后得来的药水,食之,会让人昏昏沉沉。”

他忽而止步,锦棠于是也止了步。

陈淮誉于又道:“诱你去云绘楼外,是陈淮阳干的,那馒头,则是陆宝娟的手脚,她派了丫头,借着给我娘上香之故,拿了几个馒头进尼姑庵去贡,俏俏只是将馒头重新蒸热过,并把瞧着最白净的一只给了你而已,她自己并没有蒸过馒头。”

所以说,袁俏挑了最好的一只给她,而那一只里头,恰就是加了料的。

如此曲折离奇,徜若不是有陈淮誉,锦棠若不中招,简直对不起陈淮阳和陆宝娟两个谋的这些局。

她还在往前走,陈淮誉忽而止步,转过身来,低头望着她:“我母亲在生前最寄予厚望的就是我大哥陈淮阳,当然,我的身体一直不好,让他们失望了。”

他默了片刻,又道:“弟妹,我恳求你一句,先瞒着此事,我至少得要知道陈淮阳是为了什么才会跟陆宝娟合谋的才成。”

陈淮阳,是比他还恨陆宝娟的人。

每每说起母亲,哭到感恩涕淋,而每每说起陆宝娟,总是恨到咬牙切齿。

可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跟自己最恨的女人合作,而徜若陆宝娟懂得提纯大麻的话,那她定然也懂得在从京城送往岭南的药品之中加毒。

如今陈淮誉想要查的就是证据,只要找到证据,他才能当众揭发陈淮阳和陆宝娟两个,再叫他们俩个为余凤林偿命。

*

半个时辰后,锦棠顺道买了把伞,拿着青蒿油,就回到了放生的月台上。

河畔凉风习习,凿成沫子的碎冰加在桂花饮中,凉丝丝的甜意,大家正在吃茶呢。

忽而只觉得身后淡淡一股清凉的香气,随即众人皆回头,便见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捧着青蒿油,就从月侧台的石级上款款走了下来。

别人倒也罢了,毕竟不过买瓶油的事儿,就当是婆婆作践儿媳妇,儿媳妇忍了即可。

便敏敏王妃也不知道究竟锦棠方才经过什么样的凶险,还笑着说道:“瞧咱们的锦棠,真真是个乖孩子。”

唯独陆宝娟胸中掀着惊涛骇浪,毕竟她和陈淮阳于后面做了那么多,连着两次了,罗锦棠毫发无伤,居然又回来了。

锦棠于众目睽睽之下将青蒿油润在双掌上,就当着大家的面,开始给陆宝娟额鬓额了。

彼此恨不能一把抓破对方的脸,抓个头破血流的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还得演一回婆媳妇亲如母女,而且锦棠两手压在陆宝娟的额头,还觉得格外好玩。

她的敌人,这一回回的,好比一只母鸡,头露进了谷糠里,自以为没人看得见,却不期,尾巴正在后面高高的翘着呢。

藏头露尾,说的恰就是她。

“娘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您做的很多事情,苍天看着呢。”边按,锦棠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崩着话儿。

陆宝娟本就心中有鬼,听锦棠这悠悠的一声,蓦然回头,对上锦棠一双水蒙蒙的眸子,偏罗锦棠勾唇一笑,甜甜声儿问道:“娘,我按的你可舒服否?”

“舒服,极舒服。”陆宝娟颤声道。

她手扭着帕子,几乎要给气疯了,却依旧死死稳着自己的情绪。

罗锦棠,可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不过,好在她从一开始准备出手的时候,就不止准备了一招,连着几番叫她给破了,陆宝娟也不怕,她还有一手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

*

日暮,从英国府出来的时候,陆王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全然不是锦棠刚去时那爱搭不理的样子了。

她还特地要送锦棠回去,一同坐在马车上,陆王妃重回当初的和颜悦色,说说笑笑,直送到木塔巷的口子上,才走了。

像陆王妃这样的女子,在家有父母疼爱,出嫁有丈夫宠着,一生之中从来不曾受过挫折。当然,上天给她的,也只有满满的福气。

她心思纯透,但也听风就是雨,今儿锦棠这一回,总算又把她的心给暖过来了,至少义卖之事,她只要答应了,就必定会好好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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