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63)

淳于苍看他如此,摇头朗朗而笑。

任何方微恼,却也无奈好笑。

淳于苍笑完,正正经经作揖,道,"幸甚。"

--得遇尔,吾身幸甚。

任何方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笑,同样正式地还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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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摇摇摆摆上了楼梯,进了房里,任鑫见他如此,端出一杯醒酒茶。任何方哪里肯喝,躲来闪去。任森任骉看在一边,又怎么可能真地捉了他灌下去。好在他们见任何方脚下稳扎,明白过来他只是意醉,倒也没什么必要勉强他。只等他发完酒疯,伺候他睡了。

"呵......"任何方在卧房墙上瞅来瞅去,"怎么没有画呢......我来!"

左右看看不见笔筒,笑着摸摸自己头发,发觉系发的只是布带,于是从旁边三个人随手逮了一个,拔了发簪,也不管是哪个倒霉,握笔在墙上大力涂鸦,刷刷刷写满了字。

折腾完了,和衣扑到床上,梦周公去了。

墙上。

四行从左倒右,竖着排的七字句。没有用多少内力,入墙不深。

--众人皆醒我独醉

风花雪月未曾拥

来来往往徒心悴

哪如世间为游鸿

游鸿两字右旁,画了两圈螺旋圆。圈圈周围,朝外划了七八根短短的道道。

权做署名?

明月青松於菟逢 一

八月十五,天气清朗,秋风高,白云淡。

栖凤山半腰。

任何方在斜穿山路的溪水里洗了把手,折出石阶路,拨开长草,循着往上游踏去了。

"公子?"任鑫疑惑。

"去这水的上游瞧瞧。"任何方答,忽然想到自己拉下了什么,回头看看同行的淳于苍,有些不好意思。

"方大夫自便就好,我先行一步上山。"淳于苍微笑摇头轻叹,俯身掬水稍喝了口,道,"这水凉意悠柔,清明澄澈,源头必是不凡。"言语间,颇有若不是另有事情在身,恨不得一起同去寻景问幽的意思。

任何方呵呵一乐,拱拱手致意,也不和他客气,就这么径自领着三个手下钻进小径去了。

--他本就是看看热闹来的。不过一个刚刚显了些名头的小郎中,场面上有博一风,有各派各门各家的掌事,有那些风流倜傥颇具盛名的少侠撑着,他迟点早点,谁会注意介意。

天图藏宝,必定争得天昏地暗,可以想象的无聊场景,哪如山水好啊。

这边,淳于苍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隐没在满山初显红黄的深绿中,直到不见,一时不由忡愣。直到陆陆续续上山的江湖客里有人和他搭话,他才醒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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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拨草而行,走走看看,看看走走,眼见前面林子越来越密,任何方抬眼望望高大的山木--为了争取阳光,它们的顶冠枝桠都在一个差不多的高度向四方舒展,挨得密密实实--道,"我们从上头走吧。"

说罢也不怎么提气,点地一跃,横横斜身踏着树干,蹭蹭蹭三踏,忽一下落到了枝桠间。

任鑫他们也跟着上来,落稳身姿,正看到任何方和面前细枝上一只灰松鼠,鼻子对着鼻子。

任何方看着小家伙迷茫的样子,伸出两根指头捏住它抱着的松塔,轻轻一用力,那松塔顿时碎作片片鳞片,里面三角形长着薄翼的种子随山风四下飘散。

粲然一乐,任何方身形陡然拔高,逆着层层遮蔽下隐隐约约的水流,轻踏冠顶枝条借力,飘掠而去。

黑背枭再也忍不住,从任森肩头一跃而出,振翅赶了上去。

"游鸿。"任森低低吐了两个字。

任骉任鑫互看一眼,相视一笑,施展轻功,紧紧跟上。

他们身后,那只松鼠从那双和栗子一样大的黑色透彻的眸子中回过神,疑惑地转转脑袋,看看自己两个小小的灵活前肢间的空空如也--咦,我的松塔呢?

不过松鼠这种家伙的记性向来不好,它立刻又被隔壁树上满满的野榛子吸引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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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四人寻到了那水的源头。

一根上了年头的黄杨木横跨悬崖两岸,这头略低。那水就是从它已空了的树腹中留过来的。

任何方踏上树干,掠过十几丈。

这一边,树干从树根处断裂开时,不知是风力,碰撞之故,还是其他原因,移位了丈许。旁边正是一条从高处淌下的小溪。本来流到崖边,化作一线飞瀑而下,水汽打散在空中,就此消散。不料被这中空的树干接了些水送到对岸去,引来了任何方他们四个。

四人相视而笑,都知道源头不远了。

山风吹过,崖边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们早已再次没入郁郁葱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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