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68)

自欺欺人地赶走那么一丁点罪恶感--嗯,手里这三寸来长的石钟乳形状偏细,截面呈椭圆,貌似十分合适做根发簪。

摸摸头上系发的布带,看看身边任鑫他们的发式,任何方顿时开始觉得,那样也不错。

淳于苍浑水摸鱼不成,此时走在任何方身边,和他闲闲聊着,渐渐发觉任何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留心打量了下他为何分心。

这一留心,淳于苍顿时哑然失笑,一日里下来那些种种算计心思的倦劳厌恶,连带新的旧的,痛恨怅惘,立马统统烟消云散。

--有这般的兄弟,这人世间,总还是算得上好的。

当下也不再打搅任何方,只是一径细看了任何方眉飞色舞地在那暗自盘算什么,偷偷乐呵,准备回头拿这个好好取笑他一番。

不经意间略回首,目光和任森的撞了个头,淳于苍微微愣了愣。

--自己好像,又和一个人不对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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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到洞口,正要各自下山回下榻处,忽然一个个,一片片惊呼委顿在地。

任何方回过神来,不明地看看四周,切上离自己最近的淳于苍的脉搏。

一丈软。

对普通人没什么用处,习武之人却最恨最怕的一丈软。

无色无味,沾肤入口即刻发作,内力尽失的一丈软。

反射性试着运了下功,任何方发现自己真气流转并无什么碍。

一切脉搏。

--也是中了的啊。

莫非,因为一丈软乃是温性毒物的缘故,和体内琼花散混存,同样抵在一寒一热之间,不得发作?

没有时间再思量这些,任何方抬头看向洞外。

池字白虎伏日旗飘展。

层层铁甲,张张劲弓,围了个密密实实。

黑甲丛,寒芒林之间,缓缓分开一条小径,一个面有病态的弱冠青年,身着锦衣,步履自在地踱出。

听得身边随从耳语,那锦衣青年不可察觉地一顿,而后笑颜满面,朝任何方拱手道,"妙手青面方大夫,果然不负在下所托。"

任何方瞳孔微缩。

身周,刀剑破空带起的劲风之声,在一片恍然大悟后的咒骂和指责中,凌乱袭来。

明月青松於菟逢 四

只是瞬间。

这瞬间,众人有惊有怒,有愤有恨,有拔刀的,有喝骂的,有哭嚎的,有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也有直接口吐白沫吓昏了的。百态种种,不可尽数。

这瞬间,诸位家主掌门主持等人,压下众人惊恐愤怒种种嘈杂,厉令子弟等人速速退后。

这瞬间,一直看上去昏昏欲睡的玄明,猛然开了他总是低垂的老眼,一掌将最后一丝未曾散去的内息拍到身边博一风背上大穴。博一风正勉力提起自己真气,借此得以成功施展震山喉,朝任何方这边,如雷暴喝,"不得鲁莽!"

这瞬间,任鑫任骉拦下了招呼向任何方的三柄剑,两把刀。

这瞬间,淳于苍身形猛蹿,陡然出洞,拔刀横走。砰然巨响,满地烟尘中,他身前两丈处,凭空生出一条一丈多长,一尺来宽,两尺来深的沟壑,层层铁甲被硬生生被逼退半步,已经齐齐张弦的长弓不免乱了须臾。

这瞬间,众人没有注意到的人丛中,有一个面目再普通不过的男子和洞外锦衣男子身边的随从对看了一眼,低下眼去。

这瞬间,为任何方眼中寒芒所震,电光火石般想起猎场中因伤坐在一边,从而得以一瞥的所见,隐约直觉出这同样的眼神,其中的意味,任森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下,更无法顾及四周危况,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公子,嘶哑了声急急道,"不可!"

所以,尽管眼神微变那刻,任何方右手已经握上剑柄,在主人手中出鞘时,从来无声无息,如水般流畅的湜匡,只来得及显出七寸墨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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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一风的雷霆之声中,众人稍稍清醒了一些。一丈软药效统统彻底发作,再没有人能逃过内力尽失的下场。

走在前头的,此时接近洞口,有几人于匆匆回撤中注意到淳于苍那一刀,不由惊呼,"地横!"

--地横,天纵,山刚,水柔,几十年前,博一风成名四刀的头一刀。

淳于苍脱力,跌仆,撑刀,单膝跪地,回头看向洞中众人。

他的目光首先在于嶒脸上一掠而过,然后和博一风对视片刻,最后落到任何方的眸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死相护那些人,哪怕只是延得一弹指的时机。

应该不是为了父亲。生而弃,遇而拔刀,养育之恩,所谓父亲,哪里占了一星半点?父慈子孝,又如何说起?

可能是师父的关系。虽然,他教自己武艺是念在旧交之情,也让自己立了重誓,若非生死关头,若非他人首先刀剑相向,不得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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