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70)

他声音不大,清晰缓慢。每一字吐出,洞内众人就不由自主静下一分。

刚才一番,任何方不曾趁乱脱身,又抢了淳于苍回来,博一风那一喝,多多少少减了几分莽撞慌乱,心机老到的已经隐隐知道其有内情。何况,他们对淳于苍这得了博一风亲传的,多少有些忌惮。虽从没听说过博一风收过徒弟,但博一风的武功,他的为人,他和各大武林中势力的关系,在那里摆着,眼下,任何方内息无碍,自己拳脚无劲,又是真。

所以,无论如何,谁也不愿第一个发难。

洞内,只余几个尚稚嫩的声音,在低低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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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事不平不明,尚需要一个解释。

"施主仗义援手是确凿,只是,我等尽数中一丈软之害,施主无异也是确凿,又有洞外之人所言,不知施主可否解释,以自证清白?"德高望重的平空寺住持,玄空上前一步,问。

被淳于苍缩肩暗顶示意,任何方扫了众人身后一旁的三个手下,心下微叹,终究收了到了舌边的奚落声,压下那几分冷然,轻轻开口。

"在下幼时被无辜牵连,身中大内秘毒琼花散。那时机缘巧合得师父所救,传在下本门心法,得以暂抑毒性而侥幸苟延至今。只是依旧命悬于线,生死与在下而言,如同利剑在喉,时时不可测。换而言之,区区青面不过一个着属下抗了棺材当轿子坐,四处游山玩水的闲人。"任何方略带了戏谑的浅笑轻轻传开去,静听的众人不由怅愣。

这番话,亦真亦假,端看怎么注解了。而其间对于山水的喜好,和对于功名的无视率性,却出自真性情,言语间自有动人之处。

略顿了顿,任何方继续道,"各位自问,如此这般,安会有半分功名之心?洞外之人所言,除了挑拨离间,并为真凶障眼之外,恐怕再无其他。至于身无异常,并非在下未中一丈软。在下自幼浸淫药物之间,丹药不离之外,身带三分毒。这一丈软在在下体内,不知为何,并未发作。青面入岐黄之道甚浅,其间的玄妙,尚不可知。"

一席话,说得众人由愤恨先转了然惭愧,了然生死既不可把握,及时行乐那是自然,怎么会再顾及虚名。惭愧自己平日里打架斗殴,或许也有牵连无辜之时......大内秘毒,江湖中人虽不常用多见,奇人异士手中也是有的。

听到后来,凭空添了几分怜惜。只觉得这少年命途甚为坎坷,所遇所受十倍百倍于自己,真正是可怜可叹。观他刚才所为,兄弟照肝胆,临危难而不减镇定果断,又是真正可敬可佩。

虽有人尚将信将疑,却也已经有心肠软的女弟子开始替任何方眼圈红红了。

放开淳于苍,任何方朝众人拱手施礼,道,"青面此番所言如何,诸位推举医道中人一脉便知。"

--他当初都诊不出另两味毒,这些人中,一脉之间,察觉异常已是极限。

况且,即使有高手诊出来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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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鑫面上僵硬,他从来不知道,自家的公子会唱大戏。

他身旁,一个玉龙门的子弟,同情地看看他的脸色,了然安慰地拍拍他肩头。

任鑫表情更加古怪了。

那子弟年纪轻轻,心肠不错,偏巧口笨,讷讷了会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得去扯他平时敬佩有加的大师兄的衣袖求助。

于是,玉龙门大师兄,名满南海一百二十岛,外号翻海乌蛟,人如其名,文武双全的桑斌,喟叹一声,朝身边子弟感叹了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及伤心处",给任鑫指了个方向。

--顺他的手而去,是一个暗蔽的,适合弹泪的,小小的角落。

任鑫深深吸了口气,忍下满腹无奈哀鸣,和哭笑不得的冲动,艰难地,伫立原地。

身姿挺拔在此时看来,颇有悲壮之感。

比任鑫好运些,任森靠墙坐地,两臂盘架在膝上,埋了头,双肩微抖不止。

旁人间或见他异常,听了那句"只缘未及伤心处"在耳,也都识趣地不去打搅他。

--原来公子平日耍完我们是这个感觉,难为他都能神色正经。

任骉长长感叹,抱剑而坐,看了看博一风,又看了看任何方。

--嗯,比起来,我还是崇拜公子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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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君盘和廖广峻对视一眼,见玄空亲自把脉,而后点头印证,尤有几分疑惑的众人也纷纷信了任何方,不由安下心来。

石二牛面露疑惑,心知任何方说的这些并不符实。可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小师弟会下毒害人,也将这情势看得分明,于是默然不语,低头继续帮忙。江湖中人随身带药是惯常,包扎止血也大多上手,石二牛眼下主要替人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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