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333)

唐劲那会儿可真不曾瞧过几眼那些花;然而现在,唐劲望着郁金香,却看见了令人屏息心疼的美丽。

他果然是犯贱……

犯贱

下午二点二十多。

墓地。

唐劲放下花,蹲了下来。

“生气了?”

贴塑照片里,女孩眼眸明亮,笑容朗朗,唇红齿白,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永远凝固在十九岁的年纪。背后是宽阔的水面,远处有尖顶圆拱的教堂。

那是在欧洲拍的。夏晓雪拍的。

连唐劲也不得不承认,这镜头抓得极好,人、背景、光线的角度,甚至还有那吹起发丝的过路风,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如此融洽,仿佛这个女孩天生就该站在那儿、天生就该那样笑——虽然唐劲想起夏晓雪那娘儿们就觉着左脸火辣辣的……那婆娘比杜馨菁凶多了“不许再吓人啊。”唐劲点点女孩,说完想想以丹丹的脾性,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只好割地赔款、让步了,“玩儿就玩儿——不兴那样儿吓唬人的啊”

没人回答。

“听见没?”

依旧没人回答。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噢。”

照片里的人还是不说话。

唐劲也不再说什么。他蹲得腿酸,干脆席地坐下来,倚着墓碑,点了一根烟。

想当初头一回抽烟时,他还在念小学,为此被唐启松揍得半死;中学里逃课,买了劣质烟叼着在街口走过,已经开始觉得没意思,就这么个味道;之后当了兵进了老营,不再拿抽烟当成熟,只是空闲虽少了、想家却多了,所以还是会买几包;不过等到碰上韩青扬那龟毛得跟和尚似的家伙当了室友,抽烟都得跑去屋子外面,这就渐渐断了——却也没什么不舍。

算算烟龄,也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一眨眼。

再二十年,依旧一眨眼。

人一辈子,也就三四个眨眨眼。

他原以为,这个女人,会陪他一起过上几个二十年。

没料到,老天爷都妒忌他,到头来竟然阴阳两隔。

四点四十六分,唐劲离开。

五点刚过,来了夏晓雪。

夏晓雪依旧是那一身,只不过背了个背包,还添了个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挡住了面孔。

她一进墓园,看过指示,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简丹的墓;而后她瞅瞅四下,眼见无人,当即手一翻甩出一抹幽黯的锋刃,“嚓嚓嚓嚓”四刀、再戳进去一撬,削石如泥,当即照片到手;末了夏晓雪收刀,骤然发力、一脚踹下去墓穴应声崩塌。

夏晓雪将照片丢进背包,低头瞅瞅,眼见墓穴里有个箱子,当即搬开石头、打开看了看,把里头的东西统统捞出来,也装进背包里。

做完这些,夏晓雪背包甩上肩,抱起唐劲留下的那束花,脚底抹油,溜了……

因为这里较为偏僻、以至于以前出过刑事案件,墓园里安了几个监控,但没人注意到夏晓雪偷花砸墓——门口值班室里的两人正玩棋。

何况摄像头里瞧不见坟墓的情况,倒是捕捉到了夏晓雪抱着花、背着包走过的身影,奇怪虽然奇怪了点,却无人在意——来墓园带着花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哦,带走啊

哪又怎么啦?

死人的东西都有胆儿拿……那就拿呗

唯独看门老伯的四岁小孙子正戳在值班室门口,周末偶尔一来,瞧什么都新鲜,发现了一点端倪——他咋看着这束花儿眼熟啊?

夏晓雪上车点火,迷彩吉普低低咆哮一声,倏然启动、马力十足,一溜烟儿飞快跑了幼儿园小朋友瞅着那车子远去,呆呆地抓着他的喜之郎吸吸冻兀自吮啊吮。

葡萄味的果冻不一会儿便统统被吮完,小朋友意犹未尽地呷呷嘴,把吸吸冻吹胖了、倒过来仰头抖了抖,吃掉了最后一点果汁与果冻,眼看什么也没有了,这才丢开手。

这一丢开手,没好吃的分散注意力,这位四岁小帅哥终于想起来了——那束花,那束又多又漂亮的鲜花是刚才一大哥哥抱进来的,这会儿被这大姐姐抱走了他赶紧撒腿奔去他爷爷那儿唐劲在地铁上的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

是杜馨菁。

唐静看着显示屏,没接;他揉揉眉心,只觉耳膜又隐隐刺痛,干脆直接一卸电池板、扣上,没再开机。

他与杜馨菁都不是彼此第一个,说不上什么负责不负责的。是,他对杜馨菁是不如对简丹上心,杜馨菁又何尝对他有多满意,吃个饭一多半的时间在冲他皱眉头。

他只好把丹丹那范儿端出来。

这种小事,本来也没什么。大家都有过去,谁也别埋汰谁,磨合磨合,日久生情,日子慢慢儿也就过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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