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114)

“叶耿领命。先生慢走。”

我点点头,径自出了门。习云拎着那包点心跟了上来。

府外,翻身上马。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疲惫。

××× ×××

乾王的宫,并不奢侈,或者说尚未有机会奢侈。在我看来,房子院子都比平常的大上一号,多了一些,华贵庄重,仅此而已。

宫里的礼官引我到了后院侧厅。

“主君。”我立在门槛外,便已见到主君一人,未着靴,盘坐在铺地的巨幅地图上乾国北边的位子。阳光从窗子里打进来,照在主君肩上,映出一张轮廓利落的英武脸庞。

“新图刚刚制成,请先生一看。”

“乾,鄂,劭,尉,旧赖,平,旧柯,全。”进屋,身后的宫女无声掩上了门。

脱靴,踩上地图,脚下正是鄂的版图,我一一指点,淡淡数来,“皆在此。”

“先生……?”坐在我左手对面的主君声音里带了份迟疑。

“主君有何吩咐?”我跪坐下来,直身问。

“天下大一之日,便是先生宏愿达成之日,然否?”主君撑了下地,翻身跪坐,正色问道。

“非也。”伸手抚着膝下厚锻,手指划过尉国袒城,划向平国镀城,看向镀城西南的方向,张家坡原来便在那里,一时目光有些移不开,“时临贪心,要待得四海升平,战乱皆停,百姓安居,百业俱兴,方能心满意足。此事体大,有生之年能为一二,已是幸甚。”

“乾阑愿再添一二。”主君微倾身过来,声音铿锵坚决,道,“如此,便得三四,又何止三四。”

“主君有此雄心,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俯身四十五一礼,“时临代为谢过。”

主君不知为何长叹了口气,“先生面色不佳,可是又夜夜禀烛过子时?”

“这个,不清楚。”话题转得快,我微微愣了愣,“习云就在门外,主君问他便知。”

××× ×××

中午在宫中,其实就是主君府邸中,用的膳。一人一案,和朝堂上一样的位子,主君正中居上面南,我在右首面东,对着主君而坐。主君一边还和司教下的几个礼官和司商下的几个平帐谈妥了春祭之事。这事虽繁复,却有惯制,办起来简单,主君问问就好。少君须读书习武,不会过来。那祭典,到时候自有礼官一一告知我须做的事,所以我见过礼,便是自顾自游神。

眼下现阶段的要事都上了轨道,可以开始雕琢细节了。地图测量的标准技术该是时候大规模用运了。今秋取鄂,新地要一度量衡,要修城路坝,也将有大批农田山林需要重新丈量,而后按责任制分田到户,叫他们包去……

司工之下的技官里头,哪几个擅长勘探计数和作图来着……

还有,各地植物家畜相互的引进交流也该上手了,司农下面的,谁……

“先生!”

“……嗯?”循声看去,主君似乎有些怒气冲冲。往右边看看,下手一些人均已用毕退下。大概礼官罗嗦了些,惹得主君如此也算是罗嗦得有功底了……当初我定了司教,不叫司礼,也没有独立立司,难得他们还在耿耿于怀……“可是有人置喙春祭一事?”

“先生碗中焉有饭否!”

我低头看看左手捧的碗。

有。

还有好几粒。

身后副几上的习云叹了口气,“禀主君,主君莫怪,先生向来如此。”

“习云夸大其词。”我想的那些事,这年头这环境,又不能细细写出计划书来,会变成天书的……所以只能时时盘算,好在我的冥想不错,“三四有一而已。”

将剩下的尽数扒入口中,就了勺汤送下去,咽下东西,拿帕子抹抹嘴巴,“下午商勘量测、优农畜种,主君可有事共召司工司农否?”

一边看看主君和习云,都早已盘盏尽撤了。

“先生还请照旧近青园小憩。”主君挥挥手,“再议事不迟。”

“是。”主君似乎有些不耐,这种时候还是别多话了。

近青园拜先生前便拨在我名下的。我的府邸不大,但是为了靠近温泉方便引流,在城北一角。相应地,午休来去就并不方便了。好在除了大朝平时我并不参朝,有事直接点官点名,或者上各个司的府邸抓人干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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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实活的就是干脆,测量一事上,关于以什么为水平面参照点有些争议。我告诫了他们须千百年没有地龙作怪的岩石,且要在各地测出副标以防万一,别的就随他们背后的几家势力去吵吧。这种小事……

农畜上,我只能提供嫁接杂交选种的大致概念,顺便鼓励他们解剖植物茎株,放大镜在那,还是能有些成果的。然后他们自然会去研究那动物的肺脏血液,反正宰杀动物并非一日两日。这般,即使有礼教在,但繁复的旧礼势微,务实的新礼势起,几年后大规模战事外科所需,离解剖人尸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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