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27)

半看半摸索着,在案几上拿了另一瓶药,走回床边,钻回自己的被窝里,把瓶子递过去。

黑暗中照旧有人来接。

“这还有一瓶,一日三……”

正要松手,却在这时嗅到一些……

夺回瓶子,下床,点灯,举到床边。

穆炎在里,朝外侧躺着,半支起身,两鬓额头已经汗湿。

跳上床,按下他肩让他躺回去,抓住他被子一角,猛然一揭,一照褥子。

赫然一摊殷红。

“你上药上得真好啊……”上得我快要抓狂了。

灯放到床边小几上,伸手去解他亵裤。

“公、公子?

“怕什么,上药!”

谁希罕吃了你。

“上完了!”

“还出血——没?”停手,第三个字抑扬顿挫的重音。

“没。”

“好。”暂且信你一次。

替他系回腰带,伸手摊掌,“拿来!”

“什、什么?”他不敢起身,侧回头看我,却不知所以。

一眼剔过去。

半晌,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递出那个瓶子。

收好两个瓶子,从立橱里找了备用的褥子换了,吹灭灯,躺回被子里,捂住他嘴。

“睡觉!”

然后松开手,缩进被窝里。

第二日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上药。

不同于无意识时的剧烈挣扎,穆炎竟能在整个过程中一动不动。

不过,还是又痛出了一身汗。

到底是连累他了。

他如此合作,我只用了一会会就上完药,分外顺利。替他理好衣服,回头正要给他拿掉咬在嘴里的巾子,却发现他牙关还是紧的。

还有余痛吗?

唉……蔓陀罗……

刚刚看着他喝下一大碗粥,忽然听到咕噜噜一声。

我用过了的,梅蕊桃青在外厅,她们起的更早,用的也更早……

看了他半晌,我别开脸,叹了口气,“穆炎,你还没好。”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吭声。

既然醒来,汤药也可以开始喝了。

又看着他喝下一大碗黑糊糊闻起来苦兮兮的东西,提心吊胆等了半天。还好,没有再来一声。

“要是挨不住饿,就喝碗糖水罢。” 床头几上搁了糖罐和水壶,夜壶塞到床脚。比较纯粹的多分子糖,能够完全消化吸收的东西,不会有排遗的需要,“喝多了会上些火,不过壶里是甘草水,想来倒也不会有什么。桃青在外厅,有什么事叫她就好,总之你能不动就别动。”

“是。”

“我去学弓箭习投壶,午膳时候回来。”

想想没有遗漏什么要交待的了,端了碗出去,跟着梅蕊出了院子。

“梅蕊。”七拐八拐地走着,我开口,“你回头替我去问问那大夫,就说这药烈得厉害,若是一直静养,是不是一定得上到用完。”

三次才用了一瓶的三分之一不到。

“是的,公子。”

习武场上只有一个武师,一个童子。

教我习箭的是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比常人短很多,刚刚过肩而已。也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用发簪,只是在脑后束起。

见我到了,他什么也不说,直接背起一壶箭,手握着一把长弓,走向箭靶。

我看看他背影,再看看他刚才站的地方,那里尚有另一把弓,另一壶箭。

靶前三十米,他站定。

我跟着站定。

他举弓,反手肩头一取箭,搭上弦。

我跟着举弓,取箭,搭弦。

他锐利的目光扫了眼我的姿势,点了下头,认为没有错处可挑。顿了顿,又小幅度点了两下,以示赞许。

我看看他的姿势。

——还是芒比较酷。

他张弓,满弦,右手一放,白羽翎箭破空而去。

他的靶子上,吊在靶心上的铜钱,应声而裂,变成两个半片。

那一箭正中靶心不提,入木三分。

我张弓,满弦,右手一放,白羽翎箭离弦而出。

我的靶子整个微微地颤了一颤,而后静止不动了。

这一箭,擦到了支起靶的木杆,没入了远远的草丛里。

他瞄了一眼我。

我略有些讪讪。

……嗯,这个,要知道以前我用的不是直觉瞄准,向来依赖瞄准器上的准星而射。可现在手里这把弓上头什么都没有……

他一箭,我一箭。

射完一壶的时候,他的靶子下堆了一堆箭杆被对劈开的箭矢,靶心一支傲然独立。

我的靶子上插了五六根,分布……

还算均匀。

拾箭的童子忙着把我射空了的箭捡回来,把靶子上的取下来,放回箭壶里。

看看他壶里孤零零的一支,再看看自己壶里满满的二十四支。

我想……

起码我比较节约。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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