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47)

“不曾。”我摇摇头否认,意味深长地看回去,“只不过,人若欲取我命,小小时临,又能如何。”

朝后指指那只狐狸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盯着梁长书的眸子,继续,“况且,天下死法何其之多。若能死在寺御君如此漂亮的一箭之下,比起酷刑逼供、折辱胁迫之类而言,实已乃大大的幸运了。”

下一刻,在周围嘈杂起来,在纷乱的人声袭入耳际之前,我眼前一昏,软软歪倒,往坐骑一侧掉下去,没了知觉。

再醒来,不是周治侯府邸那间屋子的白纱帐。

淡翠的,绣了各色虫鸟的轻纱帐子。

侧头,穆炎坐在床边凳上,看着我。

“这回,大夫又怎么说?”

“大夫说,公子受惊了,静养几天就好。”

静养……

又来了。

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用?

以前开车什么的,有几次和人追尾擦边之类,打了保险公司电话,照旧做事,并没什么影响。飞机忽然冒出个警告让乘客写遗嘱的事,也不是没碰到过。

一旁的婢女端过茶来,穆炎接了,那丫头躬身,轻道了句,“公子已经无恙,可要奴婢去通报使君一声?”

“国使府?”我疑惑。

“是。”那丫头施礼,解释道,“猎场离这里近,正旁君的意思,反正不日即将启程,便留了公子在这里歇了。”

“哦。你去罢。”

“奴婢先行告退。”

我坐起身,接过茶来,靠着床栏喝了两口,而后递还穆炎。

身上并无觉得明显不妥,于是揭被下床。

“公子?”穆炎迟疑,伸手欲拦,看看我的样子,也有些疑惑。

“不可不可!”门口急急进来一个人。

“可是……”我的问题根本没那么严重。

“遵医嘱,遵医嘱,否则,小病成大病,时患成顽疾。”正旁君严肃了脸色,摆摆手,郑重其事道。

穆炎似乎深觉有理,垫了靠枕,教我坐了回去,而后又把被子给塞了个严实。

问题是我根本没有病。

不过,正旁君如此,恐怕别有用意。反正我起身也做不了什么,躺就躺罢。

“穆炎。”

穆炎起身,在屋里巡了一圈,脚步无声,走回我身边,看向我,点了点头。

“今晚起,你不用再戒备了。”我用极轻的语音,快速道,“东平使君的下榻处,比周治侯府邸安全得多。”

虽有很多疑团还糊涂不明,比如殿上那宴里争论的人之中,护着我的和针对我的,他们的主子和广湖各自有何渊源,是否认出我的冒名顶替,又是什么利益纠葛教他们选了立场。比如正旁君明知我不是广湖公子,为何却要带我走。比如寺御君帮我的目的何在,是否和正旁素有来往,甚至干脆就是东平暗子,等等。

但是目前,那些都和我无关了。

伸手。

穆炎递过一只手来。

拉他落坐到床沿,圈着他,拥抱。

“你我,现下,暂时,安全了。”贴着他,体温暖暖的,安实真切。不由,绽出一个笑来。

穆炎任我抱着,过了会会,低头看了看什么,碰碰我的手指。

而后,拿下我手,塞进被子下,而后把我整个按了进去,“凉了。”

我不满。

穆炎对着我看了一会,而后连人带被扣抱了,“该歇了。”

时候的确不早了,我也真的困了。

肩颈交接处,靠背后的那里,一点点松下来,带着隐隐的酸软麻木。

这两个月,真是累人。

次日早上。

正旁君出去后。

头日那个婢女,唤作莹儿的,进来通报,说是寺御君遣人带了礼物来看我。

穆炎闻言走回榻边去取长剑。

我连忙止住了他。

“我家国柱不慎误惊了公子,甚是不安。故命小人带了薄礼,前来赔礼探看。”正是捉狐狸的那个随从,“还望广湖公子莫要嫌弃。”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带来的东西。

上头一个扁盒,里头一件暗青色披风,簇新的。

接着一对小小酒坛,估摸和昨日猎场上的那种一样。

最后一个,与其说是个结实的盒子,不如说是个一侧抽门,通气良好的笼子。

里头正是那只小狐狸。

“另外,公子尚遗落了一样东西,小人也一并带来了。”那随从蹲身打开一半笼门,哄着那狐狸露了个面亮了个相,又把它关了回去。

“多谢费心。”我不由微笑,示意请他起身就座,“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小人惶恐,公子若不嫌弃,唤我成冉便是。”

“那么,成冉,还劳你回头传话。寺御君的箭好,酒更好。时临虽手不能缚鸡,也不胜酒力,却喜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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