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65)

似乎以为我重提往事,旧事难堪的缘故,很快辞了老郎中回了。连带后来一连十来天,都没有太亲昵的举动。

倒是把那句底子不算好记住了。

可……

老郎中中间有说了一大段医理,文绉绉的。穆炎看看我脸色不对,他自己自然听得糊涂不明,试着问得细些,被老郎中斥了句无礼。

那些话我学不来,拗口得很。

只是,这明摆着的,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其实,一大堆拐来拐去,高深莫测,也就一个简单意思……

——心病自医。

我是心病,不是身子病。要好,汤药针灸或许可以辅助,却还是靠自己。

眼睛肿了不明显,一点点,冷冷的帕子一贴,稍稍好了些,似乎又差不多。

倒是脸上一片被泪痕绷紧张得难受,水擦了,忽然就一大片舒舒服服的清爽。

起身去绞了帕子挂回去,再回房间里,穆炎还是安静坐在一边。

“去睡吧。”

穆炎侧头看看我,“你呢?”

“坐一会。”挑挑灯,把它挪到床头对着那个屋角里,三角架的最上头。

从来就是做完那个梦,眼泪湿湿冷冷,把自己弄醒了。不可能再睡着,只能这么到天亮。

以前会洗洗脸,冲冲澡,听听音乐,上上网,看看资料,喝喝东西,做个夜霄,逗逗小狗,料理料理植物,给时差刚好的朋友煲个电话粥什么的。

也有出去跑跑步,飙飙车,混混吧,跳跳舞的时候。

自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和芒一起的时候,只有笑醒的。出了那事,再去上学时,宿舍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住一人外套公用厨房型,外头租过的屋子也一人一间。

后来交过的男朋友,或者说情人,通宵无所谓,一起睡过夜却是没有的,连野营之类,哪个不是自带单人帐篷。

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至于邦,计划里订婚了再住一起。

如此,房门一关,材料隔音好,又没有哪个像穆炎这般武功卓越内力神气连带耳朵灵过小狗的,我又没有放鞭炮……

所以,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

妈妈看我第二天脸色不好,会弄些吃的来补我。同学和朋友么,大概推荐个面膜讨论一通黄瓜海藻泥什么的。

但是,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

穆炎起身,脱了鞋子,上床坐到墙角,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没心情苦口婆心劝他回去睡,他拗起来又是很恐怖的。

好在偶尔一次,他也不会有什么。

这梦,做得越来越少。醉酒打架那段时间,恰逢工作上压力比较大,几乎隔天一次。

后来大概几周一次。

再后来,一年几次。

上一回,是和邦定下婚事,两边见完了父母,一切落锤定音的时候。

这一次,大概和这几天想来想去有关。

少又怎么样呢,是梦,也是记忆。

是记忆,也就是事实。

不得不承认,靠着穆炎比靠着墙舒服。

只是,这么一靠,往下滑了一寸,又往下滑了一寸,居然就……

睡了过去。

五十五

我蹲在树下,握了根树枝画来画去。

一个方块——心病。

刷刷两条斜线,往右边一上一下走。

上头,三角形小刀一把——穆炎。

下头,刷拉刷拉——ME。

拿树枝打打树干,想想。

心病主体,是穆炎还是自己?

我不排斥他。否则也不会有那晚。老实说,他蛮可……嗯,我的意思是,比较放得开,很率性。

抬头看看穆炎,他正在烤那边一棵树。

那树,或者说是个树桩,生生被雷劈倒而断的,显然因为之前的主干长得特别好。两人来高的树桩粗得很,新抽了寥寥几枝芽。大概因为树木本身防虫机制破坏殆尽,这里又阳光充足十分暖和的缘故,孵化出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山毛虫,爬满了树干。

偏偏又在田旁边,会伤到稻子菜蔬豆瓜。

穆炎本来要清了虫子,还要把它挖走。

天哪,那么粗的树,下面的根,就算只是主根上段,掏出来,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何况,这地方,弄个桌子也不错。

烤一烤就好,有虫子不怕火的才怪。看烧得差不多了,拍小了,几桶水下去,剩下外头已经焦黑的,砍起来省力,刨起来也简单。

回头我得看看烤得没了毛的焦毛虫鸡鸭吃不吃。

——烧焦的蛋白质……估计希望不大。

小刀可以划掉了。

ME——刷刷两条。

上面,ML——反感事情本身?

下头,ME——还是,独独对自己从事排斥?

ML,不排斥。

否则我早把戒指戴到右手无名指上去了①。

三千界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