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95)

而后继续用饭。

军营里的碗真是可怕的大,他们又给我盛满了。

这般两个都刚好。

水车支架完工,明天轮子。这晚,寺御拨了个房间,差人去梁府知会一声,留了穆炎和我在营里歇息了。

营地驻扎之处本来有零散民房几间,扎了营自然把人迁走安置在别处了。房子盖得可以,清理清理,留了用。

晚上有军务到,所以我和穆炎自便,寺御君尚要忙碌一番。

寺御君在那河边又找了一个下午,没有再带石头回来。

“寺御输了。”引着我朝歇脚处去,寺御君坦然道。

“任时某处置?”

“皇甫公子心思玲珑,寺御不堪惊怕,还望手下留情。”

“国柱也会怕吗?”居然骂我鬼点子多。

“公子不也有小物可降?”

“……”其实我真正的克星眼下就在我身后,还是个大的,“时某其实不过想问寺御一件事而已。”

“何事?”

“寺御君每每买相仿墨玉簪而不得,不知那些陆续着人新买的好玉,现在何处?”

“……”寺御君一时茫然,回头带了讯问看向身后的成冉。

“禀大人,有些送了人,有些赏了人,有些贱卖了,还有不少收在书房箱中。”

成冉此人很是明白,只和我说了句,弃于河中挂念依在。

他的意思,强除了去又有何用。

只是他在寺御身边这么多年,为何仅仅看着,却拘泥于身份之别,不开导开导寺御呢?

“几十百数枚墨玉美簪,真是可谓流水般从寺御君手上过了去。”我惋叹了一声。

“叫公子见笑了。”

“那故人,想必也是爱玉之人罢。”

“嗯,独独爱墨玉。”

“爱玉之人,眼看着如此多的好玉过寺御君之手而不得簪,皆数流落蒙尘,不知是何感想。”

“公子……?”

“寺御君挑一枚,祭了,想来便是足够。贵在心意,那位故人眼见美玉,皆是心喜的,相仿不相仿,必定不会太计较,寺御君又何必如此在意。”

“……公子甚洒脱阔达,寺御自叹不及。”

“不敢当。只是,时临以为,今秋庭中一叶新绿,贵过阳春三月此处花尽开。”摘了片新抽芽长开的叶子,转头淡笑,小心递给寺御君,“还望寺御君莫要心心念念哀丧于春花尽落,而记得惜此一叶之意。”

——秋日新芽,实在不多得。

“皇甫公子,似乎话中有话?”寺御君沉吟。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寺御君知己之多,在下佩服。”我忍不住朗朗大笑,朝屋里去,一边回头,却刚好将成冉微惊的脸色收入眼底,于是不忍再逗,开口送人道,“寺御君不是有事去么,莫要耽搁了。”

“……”料不到我卖了关子就赶人。估摸估摸时候,知道帐中议事的倒也已经聚得差不多,寺御君单凤眼微挑,薄唇一勾,立在原地看了手中片刻,收了那片叶子,转身往来路走了。

客房布置简单,该有倒却一应俱全,甚至案几上还有几卷闲来可看的竹简。

洗漱,更了衣,点了灯和穆炎翻看了会。竹简里头不过一些乡野闲话,想来本地官府备着军中将领解闷拿来的,特地挑了不高深的,穆炎已能读通,偶尔有个生字便问一声。

“这个,和这个?”

趁我刚刚看完一篇,穆炎过来指了两个字。

“霶。形声,笔顺平常,先写雨头后写滂沱大雨的滂,意思便在了,雨很大的样子,可做霶霶用,再有词霶霈,同一意。霈,雨水雨,充沛沛,形雨声沛,笔顺也是先上后下,于是有霈霈同霶霶,另有以霈恩喻君主恩泽之盛的。”我解完一个,顺便教了一个,而后看了眼另一个,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认得。”

“……”穆炎乍惊,颇为诧异地看了我一样,显然因为头一次碰到我教不了的缘故。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转过几排竹简,继续往下看,漫不经心道,“此字生僻罕见,我没见过也是正常。不过梁大人府里的幕士,应该有人认得。”

我又不是研究古汉语的。

那些人各有所长,熟知文字的是其中一种。

又各自看了半个时辰,我觉得倦了,于是打算起来去院子里走动走动便歇了。放下手里东西,转头看穆炎,却发现他竟是枯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难得他出神,还是不要打搅的好,所以我没唤他,自己起了身出去。

他却已经察觉,抬头,唤,“时临。”

好似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

“怎么?”

“若留命给你,能否——”他猛然盯住我眼,“不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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