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98)

“还行,夙愿了结,收获颇丰。”绞帕擦面,我回答。

——被白唇竹叶青蛇咬那是今年春的事了,到如今,算得上夙愿了罢。

寺御君大感诧异,转头看了我一眼,“夙愿?”

好反应。

要穆炎显然不会是头回,的确不能算是夙愿,剩下一个答案,估计寺御君心中暗暗觉到了,却不敢信吧。

刚收了点的笑意又起,我转开话题,“寺御君来此一起用饭吗?”

“嗯,昨晚军情紧急,忙完已经拂晓,索性练会箭,过来和公子聊聊。”寺御君挥挥手叫人上早餐,“军中粗鄙,没有伶俐的俏婢女,寺御又来叨扰,公子将就将就。”

“无他,不过——”我把盆桶提去内室,回身出来,看看屋里,别有深意道,“时临向来有人同席。”

寺御挑挑眉,恍然一笑,道,“成冉,汤烷,别下去用了,坐。”

上膳的兵卒闻声,又跑了一趟,多端了好些东西。

而穆炎,也总算在我们开动前出来落座。

除了不敢于我对视之外,别无异常。

咬了口包子喝了口汤粥。

明明昨晚是……

——可怎么眼下,就觉得穆炎他……好似老旧片子里,刚过门的小媳妇?

“平使递书,请梁派兵在境内帮助护运粮草?”

“正是。”寺御君用毕,拿汤烷递过的湿帕子净手,“众臣见东平谦平如此,倒是颇放心。”

忒大胆。难道不怕梁国釜底抽薪?

“国柱以为如何?”我扶着碗慢慢喝,手里剩下小半个包子也越啃越小口。

成冉汤烷已经用完,陪坐一边,目不斜视,见为不见。

寺御君就没有那么老实了,瞥了眼我手里的包子,疑窦顿生,欲言又止,答道,“现下尚不可知,以静制动。”

眼角看到穆炎开始第四个,我阿呜一口咬了包子,如常喝了一口,心里盘算开来。

“此事似乎不妥。”穆炎已经用完,所以我也可以用完了。

“为何?”

“之一,若是……粮草中途被劫?”

“庞大人治军严谨,梁国境内并无盗寇嚣张如此。”

“之二,若是……粮草运到,却非粮草?”

“皇甫之意?”

“到了东平班师回朝日,梁国使诈,顺路拾惠,名正言顺。”

“这……”寺御沉吟。

这事多了去了。

朝堂进退,沙场往来,寺御君俱是熟谙的,但国与国之间的纷争由头,就不是他的长处了。

也不用寺御君示意,成冉汤烷出门而去,不会会,成冉回来,在门口示意可以继续,而后往院中走了一段,守在那不动了。

想来那个汤烷正在后屋顶趴着。

“梁长书梁大人如何?”我看了眼身旁穆炎,他正襟危坐,那个叫严肃那,回头,笑问寺御。

“本姓王,生来即与梁国荣辱一体。”寺御君同看了眼穆炎,微微一笑,“皇甫怎么不问问寺御如何?”

“无妨,寺御若要易主,时临同去就是。只是寺御君切切记得,帮时临把这个敲昏打包,一同带走。”寺御如此内心桀骜,外表声色不动的人,主昏而无能,不是不可能易的。但朋友一旦认定,若不遭背叛,却是会一生相护。

他在我落难时示的好,以他的胸襟,相处得当,往后与他齐平时,更无可忧。

“……”寺御君入鬓剑眉连跳三下,无语。

“时临孱弱,打不过他。”我补充说明了句,看看穆炎脸色微有局促,倒还尚好,也就没有叫他自便。

——反正要紧消息他总是得去回报的,这里听得也清楚。

转向寺御君,正经道,“时临以为,东平若败,则梁年前无可忧。东平若惨胜,则梁三五年无忧。东平若大胜,则梁立有兵临城下。”

“东平败,则中尉难免挟仇相报。”寺御君接口,“东平惨胜,则两国俱无力取梁。东平大胜……”

他住了口,面色肃然起来。

“正是。”

“兵出无名。”

“造一个再容易不过。”我摇摇头,“除粮草之失外,平与梁可有姻亲?可有互质?可有通商?可有相盟?”

“……”

“妃妾之失、人质之失、财帛之失、盟约之背,俱可发兵,名正言顺。”

“确有……”寺御君蹙眉,低低开口了两个字,也不知道有的什么。

“东平临海,无后顾之忧。此番出兵二十万,左右两路。境内尚有扎驻,数目时临不详。”我看看自己的掌,稍事把玩手指,无奈淡笑,“伐兵谋城之事,实则无关礼教,但看强弱而已。”

但看各路人马手中筹码,时势运用。

“此番……甚是险要。”寺御君直身离开椅子靠背,忽然想起一截来,郑重称呼了我姓名,问,“时临胸中了了,入幕梁大人,为何只字不说,倒是与寺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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