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147)

火光重重,从宫楼最高处朝下看,一片翻滚的金浪般的人潮。

耳朵里沸腾着人潮里纷乱喧嚣的骚乱声,守军统领阿琉迪亚斯往下又看了几眼,转身走下台阶。

“将军……”等候在楼下的副将眼见到他下来,匆匆迎上:“您看到了,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发暴动,我们是不是要向王禀告……”

话音未落,被阿琉迪亚斯抬起的手制止。抬眼朝他看了看,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目前的局势,目前所面临的这一切现状,对于近些年有些动荡不安的凯姆?特来说,已经不知道是个单纯的自然性灾害,还是一种诅咒。

这么一场来势凶猛,却事先几乎连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瘟疫大爆发。

谁都没有想到在短短月余,整个下埃及会被这场瘟疫无声吞噬,而面对着它逐渐朝底比斯持续逼近的侵袭,所有的人包括那个高居于王座上安静掌控着一切的男人,都对此束手无措。没有克制它的药,没有截断它的方式,除了隔离和对感染而死的尸体的群体火化。

但那点措施根本无法阻止病魔无孔不入的侵蚀。

无孔不入。

是的。

以至它更像是一个诅咒,就像百年前那场同样爆发在凯姆·特土地上的瘟疫一样。那是个缠绕着这个国家百年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叫它“神怒”。神发怒了,因为当时九百九十九个死于政治迫害的信徒,于是诅咒,于是十九万六千七百四十二人的生命的灭亡,以及大神官用自身的献祭,才让它得以平息。

那么这一次呢。

起因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一无所知。

而那位年轻的法老王对此又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呢。

那个年轻而内敛的帝王,奥拉西斯。

自平定依哈奴鲁的叛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能看到他一条条从后宫深处下达出来的指令,而见不到他的身影。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这场瘟疫从最初隐形的征兆到突然间无法遏止的一种爆发,才重新能从朝堂中那张王座上见到他。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着什么,打算做些什么,唯一可见的是他只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制止瘟疫扩散的速度,但所有人都心知肚名,对于这种灾难,没有俄塞利斯,那么即使是这个被称作为神子的男人,也是无能为力的。而俄塞利斯又在哪里,传闻他没有死于孟菲斯的瘟疫,而是在那里的瘟疫爆发前就离开了北凯姆·特,可是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法老王及他周围几个近臣不说,没有任何人猜得透。

而现在,唯一所能做的恐怕只有等待吧,虽然,连阿琉迪亚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座被瘟疫和火慢慢侵吞着的城里,究竟在等待着些什么。

手指轻扣桌面,发出得得脆响。磨光的大理石表面倒影着那只手,骨骼匀称,修长敏感。

优雅美丽的一只手。

翻掌定生覆掌夺死的一只手。

老祭司亚尔汗萨布悄悄移动了下身子,手跟着垂落,划过膝盖的时候在衣角边将一手心冷汗用力抹去。空气和室温,不知道哪个比哪个更加沉闷,沙漏悉碎提示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而那只手的主人依旧长久地静默,他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判断只是一霎那的,在目测了那个被他们称作“琳”的异国姑娘的症状之后。这对他这种行医数十年的祭司来说并不困难,包括目前的决定,他想他别无选择。

“我很高兴你能在这个地方告诉我这些,亚尔汗萨布。”终于打破沉默,那位年轻的法老王停下手中不断重复的动作,抬眼望向他:“相信你也明白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是的王,臣已经作好了留在这里的准备。”

安静的眸子在得到这个回答后依旧不动声色抓着他的视线,仿佛要透过那层虹膜刺透他此时有些颤栗的灵魂。片刻,点点头:“你的家人,我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谢王。”从由始至终只坐了一个角的凳子上站起迅速跪下,亚尔汗萨布一叩到底。

“起来吧,今后,琳就靠你尽心医治了。”

“是,臣必定不遗余力。“”

“你可以出去了。”

“是,臣先行告退。”

微颌首。

默不做声望着那老祭司略显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奥拉西斯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二楼的窗户离地面数十米,不错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人放下些什么的地方,因为它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某些方面的含义就是,你可以看见别人,而别人却无法以仰望的角度窥知你眼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没有爱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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