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194)

“……”今夏愣住,“就是、就是看着您特亲。”

“她看谁都特亲。”丐叔适时地插上一句。

今夏不满:“你是我亲叔吗?”

“你是我亲侄女吗?”

“您别忘了,您还有个亲孙子在这里。”今夏清清嗓子,继续办正事,“他方才在楼上就和我说,特别希望您多住些日子,好好孝顺孝顺您,这样回了京,向他爹爹也有个交代,向列祖列宗也有个交代。叔,您看他一片孝心,要不您委屈委屈,成全他吧!”

丐叔听得很受用,却半点没往心里去,笑道:“你这娃娃真是会说话,我觉得,他应该请我进京城,然后和他爹爹一块儿来孝顺我,这样才有诚意,是不是?”

“行!”今夏豪爽道,“我这就让陆大人写信给他爹爹,让他们在京城备好三进三出大宅子,您多留几日,等回信到了就接您进京城。”

杨岳在旁连连咳嗽,示意今夏别乱说话。

丐叔提醒她道:“丫头,你还没嫁过去呢。”

说话间,陆绎缓步踱进堂来,温和道:“今夏,前辈若是主意已定,你就不用再劝了。阿锐那边,我再想法找大夫就是。只是现下不太平,两位前辈再往南走,一定多加小心。这里除了一点盘缠,还有我的一封亲笔书信,若是遇到为难之事,希望此信能替前辈解围。”他将一方木盒递给丐叔。

“你写了封信?”丐叔要打开盒子,却被陆绎按住手。

“将来用得上的时候再看吧。”陆绎自嘲笑了笑,“我也知晓我人微言轻,不过幸而有个爹爹,旁人多半还肯看他的面子,所以我偶尔也不妨狐假虎威。”

今夏猜不透陆绎用意,正自心中疑惑,却听见沈夫人道:“我们不走了,就留下来先替他疗伤。”

“姨!”今夏惊喜道,“您,当真肯留下?……为什么?”

丐叔也不解:“为何又不走了?”

沈夫人平静如斯,淡淡解释道:“孩子们一番盛情,菜做得又好,不妨多住时日便是。”

陆绎亦没想到沈夫人会突然改变主意,笑道:“如此甚好,我让店家给两位前辈安排两间上房。”

“不用了。”沈夫人看向今夏,“何必破费,我与这孩子挤挤就成。”

今夏再次愣住。

沈夫人自自然然道:“你腿上还有伤,住在一起照顾你也方便些,总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姨。”

“那我……”丐叔转向杨岳,深情道,“你睡觉不打呼噜吧?”

“……”

趁着沈夫人给阿锐施针,今夏瘸着腿将陆绎悄悄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查出沈夫人的身份了?”

“嗯?”陆绎皱着眉头打量她的腿,“你怎得就不能好好歇着?”

“你莫瞒我了,若是不知晓她的身份,你何必写什么书信。”今夏道,“他们遇上倭寇,你的书信能管什么用,必定是官家找她麻烦时,让她把书信拿出来解困。”

陆绎暗叹口气,不知该埋怨她太聪明,还是庆幸她太聪明。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飞鸽传书。”他只好如实道来,“沈夫人她是……福建泉州原先有个林家,六代行医,沈夫人是林家的小女儿,闺名林鹭羽,十几年前许给沈煅,还未来得及过门,沈煅便出了事。”

“沈煅是何人?”

“你不记得沈煅,应该记得沈鍊,沈煅是他弟弟。”

“沈鍊!”今夏惊讶之余,明白了些许,“沈鍊被严嵩所害,连两个儿子都死了,如此说来连他弟弟也没逃得了?难怪沈夫人是望门寡……不对啊,哥哥,沈夫人既然没过门,就应该住在娘家,难道她娘家也被牵连了?”

陆绎长叹口气:“此事倒还不至于牵连她娘家,只是她娘家还有个姐姐,她姐姐的夫婿是夏长青。”

“夏长青?”今夏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夏长青是夏言的长子。”

前首辅夏言之子,今夏这下子全明白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夏言死后,林家也被抄了家,当时林鹭羽因寄住在外婆家中,逃过此劫。”陆绎看向今夏,“所以沈夫人肯搭救你,我已感激不尽,不愿再多为难于她。”

“真没想到沈夫人身世如此坎坷。”今夏轻叹口气,“不过,她为何突然又答应留下来了?”

陆绎摇头道:“我也不明白,难不成你那些花言巧语起了作用?”

“花言巧语……那叫舌灿莲花,哥哥。”今夏呲牙,“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岑福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向陆绎禀道:“大公子,官府派兵过去,村落里的人已尽数逃走,追出数里也只抓到些老幼妇孺。”

陆绎点头。

“胡都督也亲自去了,还找到了夏正被肢解的那间屋子,凶器是一柄钝镰刀。”岑福叹了口气,“……是活剐,想来夏正受了不少罪。听说回来的路上,胡都督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是被抬回府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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