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303)

闻言,陆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夫人挤上前来,看今夏这等模样,心疼万分,忍着泪将她的伤口查看一遍,道:“她现在气息太弱,一拔长钉,可能会支撑不住,得先让她服下老参汤,吊着命,才能开始拔钉子。”

陆绎连连点头,忙命人去备参汤。

接下来整整一夜,煎好参汤,慢慢喂今夏服下,然后将她体内的六根长钉一根一根拔出。每拔出一根,血涌出来,今夏的身体就禁不住地颤抖,对于陆绎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生怕她就此离自己而去。

终于,长钉尽数拔出,伤口也都敷好药,沈夫人已是满头大汗。

陆绎紧握着今夏的手,守在她的床前,寸步不离,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不曾有片刻稍移。

门外,陆炳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杨程万看着他们,心中百味杂陈,只觉得两个孩子着实命苦。

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丐叔还活着,今夏也还活着,沈夫人已经对上苍感激涕零,便是见到陆炳,心中也再无任何复仇执念,平静之极。

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今夏才算蓄养了些气力,睁开眼睛,看见沈夫人在床边坐着。

“姨……”她轻声唤道。

沈夫人望向她,柔声道:“你醒了?饿不饿?”

“姨,你没事吧?”今夏想起来,“叔呢?”

“都没事了,放心吧。”沈夫人摸了摸她的脸,“……盛一碗红豆汤给你喝,好不好?”

今夏这才安心,颦眉想起自己最后是被沉入池中,池水冰冷:“姨,是谁救了我。”

沈夫人将今夏扶坐起来,一面喂她喝红豆汤,一面将所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陆绎守了你两日,我看着眼里,他对你是真的很好,”沈夫人叹了口气,“后来是听说他爹爹身子不好,又见你脉搏已经平稳,他才走了。”

今夏看着床边,想着陆绎守在这里的模样,心中酸楚,连忙低头喝红豆汤掩饰。

对家里头今夏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加上她当捕快,常常不着家,又因是公事,家里头不好追问,时候长了也就习惯了。这几日她一直住在外头养伤,托杨岳告诉家人自己出差去了。好在长针入体不深,伤口也小,愈合起来较快,她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体虚弱,吃了几日红豆汤和猪肝汤,加上各种补血的药材,已好了许多。

行动自如时,她才回家去。袁陈氏见她憔悴的模样,骇了一跳,追问又问不出什么来,好在孩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也就不计较那么多,只让她好好在家休养,不许出去野。

这日,今夏爹娘都出去卖豆腐,家中只剩下袁益和今夏两人。

袁益在院中摇头晃脑地读论语,正读“吾与回言终日”,便听有人叩门。

刚开了门,他便愣住了,门外站着一人,锦衣华服。

“袁姑娘在么?”

“在。”袁益狐疑地看着他们,扭头朝里屋嚷道,“姐,有人找你!”

今夏行出来,看见来人:“岑大哥?”

“袁姑娘。”岑福面色凝重,“请随我走一趟,有人想见你。”

见他面色不对劲,今夏以为是陆绎出了事,心底一慌:“他出什么事了么?”

岑福却不愿多言,沉默着请她上马车。

今夏心中七上八下,随岑福一路驰去,见方向是往陆府无疑,她愈发不安起来。陆绎若有要紧事,完全可以自己来见她,绝对不会要她来陆府,今日竟要她往陆府,难道他受了重伤,下不得地?

后角门早有人候着,岑福把马缰交给他,带着今夏匆匆往里头走。

这是今夏第一头进陆府,只觉得颇大,跟着岑福转过山石,过了九曲桥,才至一处隐在花树之中的屋舍,屋舍仿旧唐而建,颇具古意。

岑福在屋外恭敬垂手道:“老爷,袁姑娘带来了。”

老爷!

今夏一惊,要见自己的人不是陆绎,而是陆炳?!

屋舍的拉门原就半开半合,内中传来陆炳的声音:“让她进来,你们都且退下。”

除了岑福,旁边又冒出来数名家仆,皆听从陆炳的命令,鱼贯退下。

陆炳找她来究竟有何事?莫非他已经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份?还是有别的缘由?今夏尚楞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否该进去。

“袁姑娘,进来吧。”陆炳语气中带着叹息,“有好些话,我早就想找个人说说了。”

又迟疑了片刻,今夏才脱了靴子,换上摆在门口处的木屐,往里行去,走了两步,便看见陆炳正盘腿坐在矮几前,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茶水正好煮沸……

“伤可好些了?来得正好,”陆炳用竹制茶则舀了一勺茶叶入水,“待沸上两沸,茶就好了。你平日喜欢喝什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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