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2)

赵长宁被他浓郁的威严包围着,眼前涌出一团血肉的猩红,濒死的狰狞苍白的脸。

似乎也昭示着她的结局。

他在微微地发抖,因为两日未曾进食,已经虚弱得跪都跪不稳了。正好顺势被那新皇搂进了怀里。那样的清瘦,腰身是那样的不堪一折——

新皇搂着那把腰,心里不禁地想,怎么就没有人怀疑过呢。

怀疑过这人,根本就不是个男儿呢?

或许怀疑过吧,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或许还有别样的心思呢。

赵长宁凭着自己的力气跪稳了,想起了昔日的挚友的死。想起自己命运叵测,淡淡地道:“臣自然想得起,也想得起皇上的手段,您不必刻意提醒。”

这样的混乱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到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赵大人,朕有一事想问你。”

那人语气带着一丝冷酷:“朕听闻,你是国子监出身的进士。那你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声音却又一低,“便和一群男子同吃同住吗?不避讳他们?”

赵长宁目中寒光一闪,立刻抬起头。“你……”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

知道他这位大理寺少卿,一直以来瞒天过海,谨慎小心,只因根本不是个男儿。

这是欺君之罪,按律当处以绞刑!

她是大理寺少卿,最熟悉律法不过。

不过反正也是要死的,怎么死的怕也不重要了。

赵长宁因此闭上了眼睛,长睫微微颤抖:“事到如今,微臣随皇上处置,长宁罪该万死。只是,被乱党策反的仅长宁一人,无他人牵连其中,还请皇上放过我的宗族亲人。”

她是嫡长孙,怕家族被自己连累。

说罢再恭敬地叩头。

这时候,她才觉得有些不对。

新皇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衮冕玄服上是日月山河纹,代表他主宰大地,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人。

“放过你的宗族亲人?”新皇轻轻地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有千钧之重。

他又冷笑:“怕是你没搞清楚吧。”他说话的声音极近,“赵大人,现在是你求我的时候。当年你怎么对我的,如今我就要怎么还给你。你最好……想想该怎么求我。”

说着的时候,冰冷的手指移到她的手腕上,一缩紧扣住了她。这么的冷,像一把刀一样。

而他的语气很慢:“你过来,替朕宽衣。”

赵长宁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用意,知道那亲密狭弄的语气代表着什么,她开始手脚发冷,浑身僵硬,膝盖一片刺痛。

她自懂事起便是嫡长孙,便是读书科举,便是男儿的做派和胸襟,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折辱。

外头的北风呼啸地刮,迎面而来的风好像是扇过来的巴掌,又疼又狠,在人的耳边嗡嗡的响。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日头西斜了。

皇极殿的台阶下正站在个高大身影,太阳落在他的肩头。北风吹起他朝服上的佩绶。

侍人见他站了许久,里头又关了门,也没有个吩咐传出来,心里纳闷。

此人虽和里头那个罪臣赵长宁是亲兄弟,却是皇帝的亲信,如今刚封了兵部侍郎,风头正劲,皇上也极为宠幸的啊。难不成皇上不知道是赵侍郎来了?

他最后还是斗胆上了宫门前,接连的酷寒让石阶宛如冰雕般的冷,穿着薄棉裤的侍人却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他很快地通禀说:“爷,赵长淮赵大人要拜见您,已经在皇极殿外立了许久,您是否要见……”

里头没有半点声音。

赵长淮见宫门不开,想到皇上不会饶她。

她这人素来高傲冷淡,怕也不会对皇上曲意奉承,她身子骨又不好,跪几个时辰,恐怕回去也要病上几天的。

他心里焦急,低低地叹气。也撩了衣袍跪下。

那可是真的雪地冰碴,叫太阳晒得有点化了,水浸进了裤里,冷得刺骨。

赵长淮却朗声道:“皇上,微臣唯赵长宁这一个哥哥。恳请皇上念微臣劳苦功高的份上,哥哥身为大理寺少卿,平反冤案无数的份上,饶了微臣的哥哥这一回吧。臣愿代哥哥受过。臣跪在外面,请皇上的恩准。”

还是没有声音,赵长淮更担心她的安危。又磕了两个头:“请皇上恩准。”

他听到这个声音,却回头凝视她道:“你弟弟来救你了。非一母所出,怎的这般兄弟情深。我才封了他兵部侍郎兼任山西总兵,亦不怕丢了这顶乌纱帽。”

“我记得上次你的风湿,他还特意去贵州给你寻苗药来治……你若有个不好,好似十倍八倍的加在了他身上一样。上次见你同他一起走在直道上,你们二人亲密说笑,他还把自己的斗篷搭在你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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