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370)

“夺城并不需要日食。”梁峰道,“此次攻城,杀招乃是火药。因此有无日食,不过是天助与否!”

葛洪愣住了。他是火药研制生产的负责人,自然清楚如今发展的情况。用此物攻城,一直是研发的主力方向,也确实做出了些可以一用的器械。然而谁曾料到,竟然会用在这种时候!

出其不意用火药攻城,能攻克吗?葛洪其实也不敢保证,毕竟谁都未曾试过。但是在日食发生的时候,用火药攻城,能攻克吗?这是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原来梁子熙,打的是这个主意。就如同当初的潞城大捷!

胸中升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人人都把日食当成是天灾异变,却从未有人敢把这异象,当成天助之威。如此行径,是胆大妄为,还是孤注一掷?葛洪抿紧了嘴唇:“府君可知,日食乃是欺主之相?就算能吓退匈奴,对府君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

日为阳,月为阴,故而日食乃是阴侵阳,臣掩君之象。在汉末,若是发生日食,三公都可能会因此获罪乃至毙命。如果选择元正出兵,攻城之时又发生日食,对于梁峰的风评,可就难讲了。

听到这话,梁峰一哂:“若能救这一郡百姓,又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当然想过利用日食造成的影响。这可不是吉兆,而是所有天象中最凶的一样。《后汉书》有云:“夫至尊莫过乎天,天之变莫大乎日蚀”正是这个时代的定论。更何况还有臣克君的寓意。

若是洛阳或是长安的司马郡王们知道了这事,指不定会怎么看他。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若不试试,他恐怕都等不到那些姓司马的来兴师问罪了。而且刘渊自称真命所归,却偏偏遇上日食阳邑被夺回,震慑效果只会更加出色。

看着面前之人坦然的神色,葛洪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谁能想尽一切办法,哪怕背上凶名,也要救一地百姓?司马腾已经逃了,更多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王爵们,正在洛阳和长安之间厮杀,只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人关心那些苦苦挣扎的生民吗?

葛洪是经历过战乱的,当初张昌、白冰掀起的叛乱,搅动了整个江南,险些祸及他的家人。带着百来同乡,葛洪加入义军,为的正是消弭兵祸,保住更多人命。只可惜,没人在乎他的功勋。而现在,有人需要他再次站出来,救这一郡百姓。

“阳邑城危,并非一个绝好去处。然则此役若得葛郎相助,定能万无一失!”看得出葛洪面上的纠结,梁峰敛起衣袖,稽首而拜。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了。葛洪年龄虽然不大,但是才华并不比其他人少。能在大战之中脱颖而出,他的兵法和勇气也不逊旁人。更难得是火药为葛洪一手研制而成的利器,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那些攻城器械的用法。

能指挥正面攻城作战,能最大限度的安全使用火药,甚至能面对日食这种天文奇观,不会自乱阵脚。更重要的是,葛洪是个“自己人”。在攻下城池之后,他能直接接掌阳邑,确保它的正常运转,并且将其纳入上党防御体系。这一点,梁峰手下没人能够做到。就算是新投靠的令狐况也不能。

这一拜,带着一种远超“礼遇”的郑重。

然而葛洪的心情,已经非刚刚应下出仕时的激动。在他心底,多出了几分感慨,几分豪迈,长长呼出压在胸中的那口气,他敛袖对拜:“承蒙府君不弃,洪愿一试!”

同样一句话,第二次,跟前一次的意义截然不同。

一月过得飞快,并州的天气也越来越冷。可惜今冬并未降雪,寒冷之余,是让人忧心的干旱。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明年的收成。

虽然在上党吃了败仗,但是刘渊还是于腊日大肆田猎,告奉先祖,祭拜天地,同时也筹备之后的元日大朝。这是汉国成立以来,第二次举行元会。司马腾出逃,并州空虚,这个朝会的意义也非比寻常。莫说是百官,就连出征在外的将领,都要赶回离石。

若是换个战场,恐怕没人敢如此妄为。但是并州今非昔比,晋军将领无不龟缩在城池之中,只盼匈奴不来攻城。而那些已经落入汉国的城池,则连成一片,互相守望,根本不怕旁人偷袭。话说回来,就算有仗要打,从离石到晋阳,轻骑两日便到。谁又能在两日之内,攻下那些坚城呢?

因此,莫说是上面的将领,就连守城的兵士,都难得放松了下来。打了一年的仗,好不容易到了年关。正旦止戈,又有赏赐,又有吃喝,何不痛痛快快过个好年呢?

自上而下都抱着这种心思,哪还会有人操心战事。阳邑这座新占领的城池,也不例外。城中匈奴兵共有八百,还有一千余归降的晋军。不过没人害怕这些降兵造反,相反,开城献降之人,才最希望汉国取胜的。否则背节弃主,岂不没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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