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56)

然而王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伤寒一症,即便是高门阀阅也备受其害。时人只有四五旬的寿数,每日睁眼都可能是最后一日。也正因此,饮酒服散才成了士人所好。如果真有人能够治愈这可怕的恶疾,绝对是莫大功德一件。

杜承也有些发傻,喃喃道:“莫不是这才是神佛入梦的真意?”

王汶打了个激灵。是啊!神佛入梦,又怎么可能只留下传下一卷经文?恐怕“疫物”之说,才是他解救世人的真意。这个梁丰梁子熙,怕是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这件事,你们先莫要外传!”王汶当机立断,吩咐道,“一切花销用度,姜府不用操心,全力查找疫物。若果真查出了伤寒源头,我自当禀报朝廷,给你们加官进爵!”

这话,才是姜达想听的。出身医官世家,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伤寒一症的可怕之处。如果真让他父子二人攻克了这一恶疾,恐怕能跟张长沙一样,名垂青史。就算老成持重,此刻姜达脸上也有些激动,用力点头道:“自当竭力!”

“好!”王汶兴奋难耐的又在案旁转了一圈,“白露,你带姜达去取十万钱,若需要什么珍稀药物,也尽可从库中取来。”

王汶身边的婢女立刻躬身应道。姜达似乎还想推拒,王汶已经一挥衣袖:“速去速去!若有进展,速来报我!”

这已经是全力支持了。姜达深深再行一礼,起身拜别。

杜承看着好友一副淡然尽失的模样,不由叹道:“难得有这样的机缘,茂深还要去洛阳吗?”

王汶犹豫了一下,答道:“恐怕不能陪安期同去了。”

与其前往京城,还真不如待在晋阳,等待疫物一事的消息。反正不论是长沙王还是成都王,他都无甚好感,何必如此勤于王事?至于梁府的爵位,不如修书一封,告知从兄,由从兄居中转圜……唉,可叹琐事缠身,一日都无法解脱。

王汶长叹一声,重新拿起了那页书信:“安期,还是来品评这妙语吧。”

作者有话要说:嵇康之死本质上还是司马昭的锅,但是在晋代妄议先帝恐怕不妥,所以有钟会进谗言的说法一点也不奇怪。也正因为政治高压,文人雅士甚少谈论时政,清谈成风。

第26章 投效

内室之中, 三人围坐, 案上已经没了酒菜, 唯有一簇豆大灯焰摇曳不定,尚比不过窗外月亮。

“这都第几天了?郎主仍未唤我们过去啊!”吴匠头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

这几天, 他们不知准备了多少说辞,等待家主传唤。谁料家主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反而让木坊老柳家那个蠢儿子得了便宜!据说非但领到一笔钱,还添了人手,准备闭门造纸。

四坊因为门户之别, 多少有些隔阂。木坊的柳木头更是人如其名, 守着个清水衙门, 还傻愣愣跟个木头似得不会偷奸耍滑。因此织、陶两坊跟木坊的关系也就相对冷淡,还不如铁坊的丁大能说得上话。

谁能想到, 家主回来之后, 竟然先从木坊下手!

这一下, 不由让吴、江二人心神大乱。如今的世道可不比从前, 万一家主真的迷了心窍,要提携木坊,他们这两坊可就惨了!

田裳端坐主座,面色也有些阴晴不定。这几天,他简直就跟坐在碳盆上一样难熬。王家兄弟不但被杖责,还被驱赶出内院,也不知梁丰那病秧子知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那些账薄也没落得个响声来,不知是对方没看,还是看了有什么心思藏着不说。这种万全准备打在了棉花上的滋味,简直让人憋屈。

然而他可不能先看着自家后院乱起来,清了清喉咙,田裳说道:“两位匠头莫要惊慌。我从内院打听来了消息,之前家主曾犯过一次重病,这两天都不能见人了。”

“什么?”江匠头不由一惊,“郎主重病了?可是那伙新收的部曲不是还在操练吗?”

这也是梁府近日的新鲜事。那群傻老爷们天天一大早就围着主宅绕圈,跑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操练不说什么阵型,就是站成一溜,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时不时还要转来转去的弄得头晕脑胀,很是惹人发噱。

如果梁丰真的重病,部曲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操练?

田裳阴恻恻一笑:“不过是些障眼法,其实郎主已经病的下不来床了,谁也不见。我看不是看账薄看伤了身体,就是医生开的药不怎么对症。总之,他怕是自顾不暇了。”

听到这话,两位匠头对视了一眼,似乎又有些意动。吴匠头道:“可是就算他真的有病,我们也不能干等着他病死在榻上啊。难道就没什么法子,让他识趣让步吗?”

田裳笑道:“自然不能干等着,所以我今日才请二位过来。这不又快到收桑的时节了吗?今年大旱,院里的桑叶几乎绝收,吴兄不如去请示一下郎主,看要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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