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583)

可是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会不懂自己刚刚的挑拨之语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御座上身量瘦小,表情木然的孩童,王衍心里也生出一股寒意。司马越怀疑是天子派去使臣,煽动苟晞与他作对,谁料苦苦找不到证据。若这谋划,真的是天子一手授意,该是何等的心思手段?

司马越能杀天子吗?至少此刻不能!苟晞越是不满,越是指责他独揽大权,他就越不能轻易行事。一旦司马越对天子下手,旁人立刻能举起清君侧的大旗。苟晞能兴兵,幽州的王浚不能吗?并州的梁子熙不能吗?失了手中这个傀儡,司马越才是自绝生路,无计可施!

因此,他只能严控这位不怎么安分的天子,想尽办法消弭隐患。苟晞越闹得厉害,天子反而就越安全!那么挑拨苟晞和司马越失和,岂不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没人比王衍更清楚,这位年幼天子面对的是什么。没有亲信,没有贤臣,甚至没有亲眷在侧。谁能给他出谋划策?这手段若是他独自想出的,其心思已不亚于他们这些积年的老臣了。这样心机深重的天子,但凡早个三五年,天下还能大乱吗?

可惜,太晚了。

王衍敛起了面上表情,轻叹一声:“陛下说的是。只盼两人尽弃前嫌吧。”

王衍不打算管了。不论这是不是小皇帝的阴谋,司马越和苟晞又会闹到何种程度,他都没兴趣过问了。重要的还是保全自家性命。反正王澄已经镇荆州,王敦也出任的扬州刺史,他一直计划的狡兔三窟,业已实现。就算朝中真闹得不可开交,琅琊王氏也不会受此牵连。而且王衍也自信能够用巧舌,换取胜利者的信任。谁胜谁负,与他何干?

看着王衍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小皇帝压住了眼帘,也压下了心中万千思绪。

十日之后,苟晞并未出任青州,而是发出檄文,痛陈司马越诸般恶行,说他蒙蔽圣听,独揽大权。随后,苟晞直接备齐大军,攻向许都。

司马越又惊又恨,连忙派刘琨等心腹前去阻挡。洛阳城中,小皇帝没有指责司马越,倒是下了口谕,说了些丞相当以国事为重的话。不过任谁都能看出,这是想让司马越吐出些权利。朝中没有蠢人,各个都知道,天子开始对司马越不满了。若是这位自牧五州的丞相能够稍退一步,又有多少权力,要漏出指缝?

不满司马越跋扈之人,数不胜数。更有不少人心怀畏惧,生怕下一刻就遭毒手。反对司马越的声浪也随之高涨,同那战火一起,汹汹燃了起来。

中原腹地平静了未满两月,再次堕入沸鼎。远在北地,也有人动起了心思。

“苟晞要打司马越了?”王浚玩味的看着羽檄,唇角露出了一抹阴冷笑容,“打打也好。这人怕是不知自家的权柄,来自何处了。”

对于司马越,王浚也早有不满。当初若不是他攻下邺城、长安,哪有司马越的今天?可是大功立了,且不说代郡之事,只是冀州就让他火冒三丈。朝廷终究没有让他兼领冀州都督,而是由司马越自领州牧,任那羯将奕延为都尉。这下,辛辛苦苦剿灭流寇,倒成了给旁人作嫁!

若是以往,王浚说不好都要出兵讨伐奕延了。可是那羯奴不知是怯战还是满意于朝廷封赏,竟然停步在了冀州东南,并未有染指它郡的意思。这下王浚倒是不忙动手了,看来奕延和梁子熙闹翻,确有其事,又何必把他推入敌人怀中呢?

因此,在整顿冀州到手的地盘之外,王浚的目光重新挪回了并州。现在冀州已定,是该动手兴兵了。

什么时候开战最好呢?还没等他选定,时机就送上了门来。司马越竟然还想向他借兵?可叹,他家兵马,也分身乏术啊!

“即刻筹集粮草,进军并州!”

第262章 风雷动

自从五月以来, 并州各郡都是一片繁忙。夏收乃是重中之重, 收完了麦谷, 还有夏种。农忙时节,男女老幼都要下地干活,防雨防蝗, 片刻不敢耽误。

不过刺史府中,最为关注的不是农耕,而是近在咫尺的幽州。

自从鲜卑兵马入冀州后,局面就紧张了起来。随着流寇逐一清缴,冀州北面的常山、中山、高阳等国陆续落入王浚手中。尤其是常山国的异手, 更是打通了冀州通往并州的道路, 只要王浚有意, 立刻能挥兵南下,侵入并州。

王浚会打并州吗?当然会!在两位都督业已反目的情况下, 战争只是时间问题。

而这个时间, 竟然比料想的来得还快。司马越和苟晞开战的消息, 如同展翼的鸮鸟, 瞬时飞入了晋阳。

“王彭祖要出兵了。”张宾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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