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641)

呼吸急促了起来,石勒眯起了双眼,看着那高大古旧的城墙,目露贪婪。

“石勒!”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石勒骤然醒过神,回身抱拳:“殿下!”

刘矅目中,闪着与石勒一样的光芒。他举起了手中马鞭,大声下令:“率你部前锋,先攻一轮!”

“末将得令!”石勒应得干脆,但是神色已经暗了几分。

他初来到汉国时,兵少将寡,无奈只能投靠王弥。但是对方出身士族,傲慢无礼,其实并不怎么看的起自己这个羯胡。之前留在雍州,也是为了远离王弥,扩张班底。那些氐羌杂胡,流民败将,才是可以为他所用之人。谁料打下了不少部族,收拢起来的残兵,却大半被刘矅封给了那个投效的氐人蒲洪。石勒何尝没有愤怒?但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了肚里。

他现在还未有底气,忤逆这些匈奴贵人。但是刘曜越来越器重他,也是不争的事实。投刘曜,自然要好过王弥。只要他建的功勋再多些,再大些,总有一日也能如王弥一样,领兵外出。一旦有了攻打州郡的机会,再次拥兵数万,驰骋一方,岂不易如反掌?那时,又有谁敢看轻他的出身!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投在了远方的城池上。石勒一催坐骑,带着身边亲随战将,向着洛阳城冲去!

“援兵在哪里?!”洛阳宫中,少年天子暴跳如雷,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五天!短短五天时间,拱卫洛阳的所有关隘,就如纸糊一般被扯了个稀烂。忠心的,无不以身殉国。但是更多是坐地开城,跪而求饶的卑怯小人!河南郡驻派的两万人马,连一日都未挡住,便溃散一空。现在可好了,除了城中八千亲军以外,他竟然无人可用了!

苟晞的兵马在哪里?山简的呢?王澄的呢?孙礼的呢?梁丰梁子熙的呢?!

偌大国朝,就没有一个忠臣吗?!

阶下公卿,无不面如土色。谁又想被这群蛮夷堵在城中?还不是天子倔强,让他们失了逃生的机会!

王衍强撑着道:“陛下,实在是匈奴来得太快,不及防备。只要苟大将军得到消息,必会派兵前来。还有并州,一山之隔,梁子熙也能调兵遣将,前来驰援!并州兵马不逊鲜卑胡骑,当能解洛阳之围。只要陛下留驻城中,抵挡几日即可……”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从上党发兵,走太行陉,只消一日就能抵达洛阳。一旦并州发兵,局势立刻会出现转变。而洛阳这样的大城,还能守不住十天半个月吗?

深深吸了口气,小皇帝勉力镇定了下来,开口道:“调集亲军,上阵御敌……”

“陛下不可!”有人已经喊出了声,“宫中也要防备,若是城破……”

他的话没说完,就自知失言,赶忙闭嘴。小皇帝气得握紧了双拳,却没有再次把话说出口。是啊,洛阳城可是有几道城墙的,就算外城被攻破了,还有内城。若内城也守不住,不还有那固若金汤的金墉城吗?

一想到说不定要逃去那个困死了不知多少宗室的金墉城,小皇帝背上就生出一阵寒意。不行,他绝不要落到如此地步,就算御驾亲征,也要把敌人挡在内城之外!当初司马乂不就带着惠帝出城迎战司马颖吗?只要有他在,那些兵士就能拼死护驾!

“发羽檄至各州郡,调兵救驾!”最终,小皇帝厉声道,“在援兵赶来之前,召集城中青壮,坚守城池!”

然而年少的天子此刻还不知晓,他苦苦期盼的援兵,也遇到了麻烦。刚刚消停不久的王弥,再次起兵,一路攻向荥阳,截断了苟晞回援洛阳的道路。前有王弥三万大军,后有曹嶷祸乱青、兖两州,苟晞立刻陷入了自顾不暇的恶战。

而并州,也早早迎来了预谋已久的敌人。

“匈奴占据了太行陉、白陉、井陉等入口,围困壶关。”当最新军情从上党传来,晋阳城中的诸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在率兵攻洛阳的同时,原本就驻扎在濩泽一线,虎视眈眈的匈奴兵马,立刻有了动作。刘渊并没有轻视并州的意思,而是在原有的两万兵基础上,又增了一万骑兵,三万大军攻入上党!只从信报看来,这伙兵马的战力就不容小觑。更难办的是,他们并没有攻城的打算,而是分兵守住了几条陉道。

如此一来局面再明显不过,对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阻止并州兵马南下,援驰洛阳。若是不通过陉道,光是绕过太行山就要花费十天半月的功夫,到时候洛阳城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个问题。即便从邺城调兵,也要花费同等时间。更何况邺城驻军不足,若是贸然出兵,指不定连魏郡都要丢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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