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777)

他没法任性妄为,乱起国号。但是保留一点念想,也未尝不可。这个年号,非但是对前生的怀念,亦是对未来的期许。后世,是否也能留下“开明之治”这个说法呢?

一切有条不紊的推进。亲手写登基诏书,给劝进的功臣加封,确立三省六部制……

时间飞逝。

漏壶发出嘀嗒轻响,梁峰睁开了双眼。到时候了吗?

似是听到了帷幕中的声响,榻边有人道:“主上可要起身?”

这声音,梁峰听得极熟。当年,这女子被从山寨救出,入梁府,成了他的侍女。在人力资源匮乏时,充当机要秘书。

不过如今,她以不再叫苍岚,而是恢复了本姓。谁能想到,她会是郭氏别支?然而复了本姓,她也未曾归宗。离开上党,来到洛阳,成为宫中女官。连同采薇一起,掌管宫内事务。

思绪只是一闪,梁峰便回过神来,从榻上起身。随着这动作,七八名宫女进屋,奉水献巾,伺候洗漱。

再怎么不喜欢用侍女,帝王身边也不可能缺人。内廷官早早就从民间征选了三百良家子,充作宫人。比起晋武帝一次添五千宫人的大手笔,这点人数简直不堪一提。但是梁峰仍觉太多。深宫又岂是正常人该待的地方?

可惜,今日之后,他就要成为最不正常的那个了。

洗漱过后,一套衮冕摆在了面前。山龙九章,冕九旒。这是王侯之服。等到圜丘结束,九就会变成十二。衣皁上,绛下,前三幅,后四幅,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天子吉服。

脑中有什么嗡嗡作响,梁峰木然展开双臂,在宫人的侍候下穿戴整齐。随后礼官入,再次禀奏行程。

先往南郊,圜丘告天。随后在郊坛之东,南向摆案,受衮冕、宝玺,在百官唱赞中称帝。具卤簿,诣太庙,追封三昭三穆和先皇后,加官行赏。最后入洛阳宫,登太极殿,升御座,受百官贺,册立太子,开践祚之宴。

每一个环节,都有大量的仪式,需要一丝不苟的完成。为了大典,梁峰不知耗去了多少心力,才让一切都烂熟于心。然而越是面对礼官肃然面孔,他心中的失真感,也就越强。

这可是不毕业典礼或是什么表彰大会。而是从人,变成天之子的过程。

他是天之子吗?

殿卫开道,公卿陪同,梁峰走出大殿,来到院中。车驾已经备好,黄屋左纛,驷马在前。此名金根车,乃帝王所乘。然而梁峰的目光未曾在那华美的车上逗留,而是一眼看到了车前之人。

天子法驾,太仆卿御,大将军参乘。虽未正式登基,但是他现在已经可以用金根车,自然也要找人参乘。

那人,正是奕延。

就在前些日子,奕延被封为车骑将军。此官爵仅在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之下,位次上卿,或比三公。掌四夷屯警、京师兵卫、征伐背叛等等重任。江东未平,当然不能封赏太过。然而这个职位,还是惹来了不少非议。因为汉时,车骑将军多为外戚担任。

梁峰哪管那么多。宫禁可以另有人掌管,但是天子六军,唯有此人可掌!

如今朝中尚未封大将军,奕延就是武将之首。在这大典上,自也可参乘御辇。

服武弁,戴鶡尾,那人一身吉服,有别于平日明盔亮甲的英挺。然而灰蓝双眸,仍是灿灿有光,亦如往昔。

“陛下请登辇。”

那目光,像是抚平了心中躁郁,梁峰一语不发,乘上了御辇。车轮滚滚,驰入了仪仗包裹的海洋中。

鼓吹齐鸣,伞盖摇曳,戟楯、刀楯、细弩、迹禽、椎斧,数不清的殿卫举着礼仪用器,环绕车驾。百官或乘车,或骑马,随行在侧。

这还不是真正的天子卤簿,却已遮天蔽日!前后左右密不透风,沿着御道铺展开来,直抵天边。

人影憧憧,车轮晃动,惹得人都变得醺然若醉。梁峰的脊背冒出了虚汗,手掌捏的死紧。那乐声,那旗旌,似乎能迷人心神。不知走了多久,南郊新立的祭坛,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圆坛八陛,中有重坛,封土而筑。天地立其上,五帝列席。日在东,月在西,守千五百一十四神。

郊天之所,圜丘之坛。也是天子祭天的唯一去处。

仪仗和车队,缓缓停了下来。然而梁峰却像长在了车上一般,动弹不得。直到身旁响起一个声音。

“陛下,请登坛。”

梁峰望了过去,只见车下,奕延向他伸出了手掌。

这合乎礼仪吗?梁峰没有想那么多,把手放在了对方掌中。那人掌中,亦有汗水,又热又粘,像要把他的手胶在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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