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2)

长宁看着祖父手中的紫砂盆好奇的问:“阿翁,这就是你买的紫砂盆?”

“对。”沈抟脱了雨衣,兴致颇高的拎着紫砂盆同孙女去书房,他把紫砂盆放在地上,解开盆上的麻绳,“鹤儿,过来看看这花盆。”长宁小名鹤儿。

长宁凑近细看这只紫砂盆,这只花盆外形类似竹根,色紫古雅,里胎指痕宛然,外有浮雕的竹节和竹叶,造型浑厚古拙,一看就知是大家手笔,她伸手轻轻的摩挲了下盆身,质地精密细腻。

沈抟让给长宁细赏花盆,他先去沐浴换衣。长宁赏玩了半晌,注意到盆内底部印了两个蝇头大小的阳文,她对着光线细看,是“松柏”二字,“阿翁,这是前朝大家宋柏年的作品?”

“鹤儿眼光越来越好了。”沈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细麻道袍,听到孙女的判断,不由捻须微笑。

“宋柏年还做花盆?我以为他只做紫砂壶。”长宁讶然道,要不是阿翁把这花盆带回来了,她也不会认定这是宋柏年的作品,她没听说过他有紫砂盆留出,但阿翁肯定不会买赝品的。

“这是他为友人特制的花盆,他那位友人得了此盆后从不示人,我也是无意从古籍中看到才得知。”沈抟得意的说。

长宁笑问:“阿翁你准备用这花盆种什么盆栽?”

沈抟道:“我不是有一方灵璧石吗?摆放在盆中,再配株灵芝,缀只仙鹤,灵药仙鸟为伴,给我当陪葬都足够了。”

“阿翁!”长宁瞪着祖父,“您胡说什么?”

沈抟哈哈一笑,“你这孩子,人岂能无一死?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长宁怒道:“反正我不爱听,您不许说!”

沈抟素来娇纵惯她,小丫头对他大声嚷嚷,他也不生气,“好好,阿翁不说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说着放下茶盏,从怀里取了一串毫不起眼的黑木手串。

长宁接过手串,手中轻轻一捻,轻嗅了下味道就喜上眉梢,“是奇楠!阿翁,这是奇楠手串?”长宁又惊又喜,她想要奇楠香很久了,只可惜奇楠是舶来品,要从交趾国运来,连宫中都极少见,属于有钱买不到的稀品。

“喜欢吗?”沈抟笑着问。

“喜欢。”小丫头乐得眉开眼笑。

沈抟疼爱的望着她,“鹤儿想去府城吗?”

“府城?”长宁一愣,不解的望着祖父,“阿翁,你要去搬去平江府?”

“我不去,就你去。”沈抟抬手轻抚长宁的发丝,“你刚到阿翁身边时,才小小那么一点。”沈抟用手比了下,“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长宁听着祖翁感慨万千的话,思及他刚才莫名提及的生死之事,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她小嘴嘟了嘟,“阿翁,你是嫌我烦了?要赶我走?”

“当然不是。”沈抟轻敲小丫头的额头,“你来年都十一了,不能留在这乡野荒岛,去府城你伯父家,跟你大伯母学些女孩子该学的东西,不然将来都嫁不出去。”

长宁闻言松了一口气,“我不去府城,我不嫁人。”原来祖父是想自己的将来了,她的将来她早就想好了。

“孩子话,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沈抟只当小丫头不愿离开自己,“再说府城比这里热闹繁华多了,也好玩多了。你还记得你大伯母吗?她一向最疼你。”沈抟准备把她沈家这代家主夫人,她向来端庄贤惠,定能善待鹤儿,为鹤儿找户好人家。时人嫁女不就是看嫁妆吗?沈抟决定给孙女准备十里红妆!

“大伯母疼我,可她自己有子女孙子,她要是最疼我,她孩子怎么办?最疼我的不是阿翁吗?”长宁反驳道,她是孤儿,从小就是祖父养大的,她长大十岁,也就去过两次府城的沈家,伯母跟几位堂姐对她的确不错,但那仅仅是待客之道,哪会有什么真感情?她也没把她们当亲人,能奢望别人把自己当亲女儿看?

沈抟被孙女说的无言以对。

“再说女孩子也不一定要嫁人,清华真人不就没嫁人吗?阿翁我也不要嫁人,我不要离开这里。”长宁说的是前朝有名女冠清华真人。清华真人出生高贵,母为公主,父为首辅,她是父母的独女,因信笃道教,终生未嫁。

“你想出家?”沈抟不想孙女竟然想出家,“你能熬得住出家的清苦?”

“我们现在就跟出家人没两样,我也不觉清苦。”长宁不以为然,“我还要练功,去了府城我怎么练功?阿翁你不是说,练功需守得清静二字吗?府城没清静。”她自八岁起修炼周天通脉术,目前已经冲开了十条正经,哪有什么心思嫁人生子。阿翁都说了,没打通大小周天前,最好别嫁人,不然很难入先天之境。她一定不能让阿翁送她去府城,她可不想待在大宅院里等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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