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造反吧!(229)

承宗帝再行拜访相国府之时,已近年关。相国府的门子神情呆滞的前来开门,见得是他,总算该有的礼节未曾忘,跪在中门请安。

司马策让人头前引路,便往相国府后院闯。哪知道引路的小厮却拦住了他,哭丧着脸道:“圣上不必往后院去了,自从我家小姐殁了,老爷许久都不曾回后院了,怕触景伤心。如今只在前院书房养病……”

承宗帝原还想着,若是柳相身体康复,便起复了他回朝主持大局,但听得小厮之语,竟然还在卧床养病。他跟着小厮到了书房门前,隔了老远便闻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及止进去了,见得书房地下有药僮在煎药,程太医靠在椅上打盹。

听得动静,程太医睁开迷沌的双眼,才发现是圣驾降临,连忙叩首下拜。

承宗帝便略微问了些柳厚身体状况,程太医一一回答,只道时好时坏。好些的时候,便垂泪伤感,坏些的时候连人也有些认不清,拉着丫环的手当女儿……情形很不乐观……

程太医引了他往屏风后面床上去瞧,但见那窄床上躺着的男子乌发已有大半花白,面色苍老憔悴,分明心力交瘁,哪里是往日儒雅温隽的一国之相?

他在床边稍坐,柳厚人事不醒,兀自昏睡,连半点主意也讨不到,遂败兴而归。

直等书房里人都退去,柳厚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穿越:王爷如狼,妃似虎。

程太医夸张的朝他抱怨:“圣上就坐在那里痴痴瞧着,你竟然也睡得着?说实话,若非被逼的急了,他何至于跑来找你讨主意?”

柳厚人虽苍老,但此刻精气神瞧着倒还不错,冷笑道:“当初温世友诬陷我,他便轻信了那老贼的话,将我闲置在家。如今教他也尝尝这背黑锅的滋味。”

程太医端了先时药僮煎好的药来,扶着他起身:“你且喝了药再歇会吧,身体这样差,还要劳神。”

柳厚接了药碗过来,瞧着细瓷之上的缠枝莲纹出神许久,才长叹一声:“我一生所求,不过女儿平安康健,如今皆成泡影。她活着我尚且不能保她平安,九泉之下,如何面见老妻?”

将那黑苦的药一口饮尽,只觉腔子里苦透,语声亦格外森寒:“我如今再无顾忌,谁教我女儿不好过,我也定然不教他好过!他不是最喜美人吗,我便教他知道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程太医接了空碗,默默觉得,肃王死的真是时候,若是落到柳厚手里,恐怕不会比一箭透心来的痛快。

……他翁婿两个都成了疯子。

听说薛寒云屠了整个肃王府,杀了肃王儿女,在那丫头墓前用人头堆了个塔出来……

想起在逃的肃王世子司马恪,默默替他祈祷:最好快点死了,免得哪一日落到这翁婿二人的手里,生不如死!

“如今你既然着人查了出来,赵王燕王世子乃是温国舅所杀,却又栽脏到你身上,那这汉王呢?”

对于汉王之死,程太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藩王皆反,承宗帝也确实没道理杀了这个年幼的,母家背景不强,又不会威胁到他皇位的弟弟。但凡他有点脑子,正应该好生供养着这弟弟,让天下人都瞧瞧他的仁义才对啊。

“圣上虽然不好取汉王小命,那些反了的藩王呢?若是有一日杀进京来,是不是先帝的儿子理所应当的继承王位呢?”

柳厚对这些事倒瞧的透彻。

政事之上,程太医一向不甚关心。如今听得老友分析,不觉后背冷透。那些凤子龙孙,比之寻常人家心肠歹毒许多。还未杀进京来,便先将无辜稚子杀了。

去年他还替汉王瞧过病,他小小年纪,倒很悯下,全无皇子的傲气。如今却在这场风云巨变中,无故做了权利的牺牲品……

程太医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退到了椅子上,重重坐了下去:“反正你最近需要养伤,我还是窝在相国府里吧,至少在这里觉得安全些。”

柳厚哪怕剩了半条命,也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外面人心惶惶,便是前朝后宫,如今也不甚安生。时不时有牵扯进后宫争斗的太医丢了小命,他那些同僚们当差当的提心吊胆,不知哪一日就被抄家灭族了。

依着他说,这些后宫的女人们与其陷害别人,不如早早想法子勾住了承宗帝,生个皇子出来是正经。都是膝下荒芜,却偏偏舍本逐末,斗的死去活来。

依着他的眼光,大理寺卿尹仕鲁的闺女倒是聪明,可惜肚子不够争气……

柳厚横他一眼:“你怕什么?横竖这事不是你我做的。只不过我稍微因势利导,推波助澜一番,先让圣上尝尝背黑锅的滋味,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温国舅也尝尝遭人陷害的滋味,顺便为圣上洗冤。你说,他甥舅两个,还会感情如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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