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离开后，将自己一缕神念寄生在一只麻雀身上，以麻雀为眼，时刻关注着这里的状况，见宗浚确实没有过来，这才终于出现。

夜殷走进大殿，就看到叶洺靠在石柱之上，肩膀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那枚透骨钉将他固定在那里，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低垂着脑袋发出轻轻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被折磨的太久了，以至于自己出现，叶洺都许久没有半分反应，依旧一动不动。

夜殷终于来到叶洺面前，轻轻挑起他垂落在脸侧的黑色长发。

清冷的男子睫毛低垂，黑色双眸中是痛苦茫然之色，嘴唇被咬出了斑驳的伤痕，他似乎终于感到有人来了，那卷长的睫毛缓缓抬起，凝神看向面前的人，双眸恢复了一丝清明。

然而待看清是夜殷后，眼中的痛苦渴望希冀交缠的复杂神色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漠疏离。

夜殷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叶洺，他活的太久，这仙云界什么法宝灵物他不知道？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叶洺的本体，大约知道了宗浚对他动的手脚。

也知道真正折磨他的是什么。

真是可怜啊……被自己所爱的人这样对待，对于这个清冷高傲性情寡淡的人来说，很痛苦难熬的吧？

夜殷微微垂下头，笑道：“来的是我，很失望？”

叶洺已经承受了几天几夜的痛苦煎熬，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此时刚好还能保持一丝意识，便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夜殷。

这就是那个天海宫主，野心勃勃的要和宗浚联手……宗浚虽然如今身为魔尊，性情大变，但他追求和夜殷不同，严格来说，夜殷对仙云界的危害更大，他要倾尽整个仙云界来成全他一个人的天道。

但这些，已经是他无能为力的事了。

叶洺再次垂下眼睛，无视了面前的人。

夜殷反而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毕竟在他漫长的生涯当中，这是第一个让他无法预料的人。当初他附在叶洺的身上，看他茫然无知的把自己留下的合一道当做意外发现的秘籍来修炼。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夜殷对他产生兴趣的是，叶洺竟然如此契合他的功法，他修炼合一道的速度，甚至隐隐比他当年自己修炼还要快！

委实令人惊艳。

合一道是夜殷有感所发而创，这功法哪怕一般人修炼都威力不凡，只不过有些影响人的心情，有得就有失，舍弃了一部分七情六欲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但那些多余的七情六欲有什么用呢？人生在世受这红尘俗世纷扰，无非是天道给予人的考验罢了，是修炼路上的阻碍……夜殷认为舍弃这些，拥有更纯粹的道心，才能更好的窥见大道本源。

越是感情淡漠，道心坚定的人，修炼这功法就更快。

叶洺简直是天生为这功法而生，他原本修炼已经陷入瓶颈，在获取了合一道之一，接连突破瓶颈连连晋升，其速度令夜殷都惊叹不已，他能修炼的这么快，灵泉只是外力，道心才是本身。

他不但拥有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灵之体，又拥有这般道心，眼看就要将合一道修炼至巅峰第七层。

而第七层之上，连夜殷都未曾创出来，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自己若能创出第八层，将证道有望，天道的终极是什么？他非常想要知道。

正因为叶洺修炼的这么快，夜殷一边乐见其成，同时认为他对宗浚并非真心，因为这个人当真是他见过的道心最纯粹，也是——最无情的人。

就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牵挂一般，这万般人事物，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一心只求超脱。

这份超然于世的心态，就连夜殷都自愧不如。

但是，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

夜殷的回忆停留在这里，他在叶洺耳边轻声笑道：“别担心，宗浚现在不会过来的。”

叶洺听到‘宗浚’二字，浑身一震，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夜殷。

夜殷怎么会知道宗浚的名字，宗浚化身为魔之后，早已舍弃本名本相，除了自己，应该不可能有人还能认出他才对的，夜殷又怎么可能知道？

夜殷见叶洺终于肯看他了，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很意外，他不但还活着，竟然还复活了你。”

叶洺嘴唇一抖，发出清冷沙哑的声音，终于问道，“你，是谁？”

夜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自顾自的问道：“你当时杀了宗浚，为什么要放弃继续修炼功法呢？那时候，你应该也隐隐感受到了天道的威力不是吗？似乎触手可及，便能超脱于世，那般美妙的感受……为什么要放弃呢？”

叶洺瞳孔收缩，终于无法再保持淡然，三千年前的痛苦回忆瞬间回到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