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119)

明珠寻了茶具,在泡茶时忽对越鸣砚道:“公子其实不必提防妖主。”

越鸣砚挑拣着茶杯的手顿了一瞬,未多话。

明珠接着说:“剑主对于妖主而言,是他人生里第一个未曾想要将他当作工具,而将他当作人的长辈。剑主曾教导他的,他都不曾忘过,之所以与数位长老为敌也要与正道结盟,介入这场纷争来,覆巢之下无完卵是一方面,剑主曾对他的教导也是另一方面。”

“他用不了剑,却从来都不曾忘过自己是剑阁弟子,公子……着实不必担心他会对剑主不利。”

越鸣砚从白瓷青玉的茶杯中总算找到了一只红色的,他拿出那只杯子给明珠,对明珠道:“既然如此,当初妖主又为何背叛呢?他是觉得,师尊足够强大,纵使他窃宝私逃了,也不会对师尊有任何影响吗?”

越鸣砚淡淡道:“那他心里的师尊,怕是得由钢石浇筑而成,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风雨不侵。”

明珠哑口无言。

越鸣砚道:“我知道明珠姑娘身为半妖,得了妖主诸多庇护。在整治玉凰山,统领妖族,乃至对正道的态度政策上,作为一名阆风剑修,我与你同样感谢妖主的所作所为。”

“但作为燕白剑主的徒弟,恕我不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

“他当初可以为了求存而放弃师尊,哪怕今日歉然示好,又怎可知他日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放弃?”越鸣砚说得平静极了,“我不敢赌。”

明珠顿了很久,好半晌才说:“我觉得不会的,妖主当年也是被王妃逼迫,加上玉凰山为了迎回凤凰的血脉,又派人恐吓——”

越鸣砚难得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明珠姑娘,我不想赌。”

明珠看着他,而后低低说:“可是……”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伤到她,朱韶当年的事情,不也未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吗?

但明珠看着越鸣砚,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自己内心里想的说出来。她的看法,其实便是这世上大多人的看法。

当一个人强到了你所不能触及的位置,你便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坚不可摧,她怎么会倒下呢?她已经成了一个你心中的标志,她也不能倒下。

明珠见越鸣砚将茶具准备好,端起要回去,不免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公子便如此肯定,陛下的今日,不会是公子的明日吗?”

这是越鸣砚第二次听见这样的话了。第一次还是从朱韶的嘴里。

他顿了一瞬回首,镜片后的眸光微闪:“……什么意思?”

明珠却也不瞒他,说道:“魔道在寻一眼盲的修者,已寻了快有五十年。公子以为在寻谁?”

越鸣砚顿了一瞬,才说:“我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明珠道:“魔道连十五岁的眼盲修者都在抓,他们并不能确定年岁,唯一能确定的——是生有眼疾。”

“十年前陛下开始清除王妃与魔道勾结的势力时,便发现了这一点。王妃除了给枯叶宫提供了尸血鸟外,也在利用妖族的势力寻找一天生眼疾的修者。若非公子那时碰巧入了阆风,又拜入了剑主门下,怕是早已被带回枯叶宫了!”

越鸣砚静静听完了明珠的话,末了才说:“所以?”

明珠道:“陛下幼时也曾不知身份,公子自幼颠沛不知岂不寻常?魔道为寻公子付出的心血异于常人,玉凰山从未听闻司幽府与枯叶宫有共同的仇人,这样大的阵仗,公子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越鸣砚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明珠还想说什么,忽觉浑身冰冷,连原本提着的、装着热水的铜壶也不知何时一夕变得冰凉,虎口甚至结上了一层冰霜。

越鸣砚道:“明珠姑娘……也最好不想知道。”

明珠愣在了原地,直到越鸣砚走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指才恢复了知觉,被冻伤的手指皮肤泛出了红色,她却来不及去管,只是瞧着越鸣砚的背影,眼里露出了恐惧。

她原是好意提醒,记着当初剑阁上照顾的情分,才将这秘密告诉了他。她本以为越鸣砚会能因此理解朱韶,从而对朱韶少些敌意,或许还能从朱韶那儿得到帮助,避免魔道当真找上了门来,让他在真正的身份与秦湛之间陷入两难——可越鸣砚的反应,竟像是他早已知道,甚至已经做了准备。

而他的决定,与朱韶截然相反。

明珠又喜又悲。喜的是秦湛有这样一个徒弟,也算是件幸事。悲的是越鸣砚将秦湛置于了所有之前而世事难测,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越鸣砚又要如何自处呢?

她不免就想到了秦湛与温晦,却又立刻觉得自己想得也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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