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126)

可是,她又不能不去。而且当她看到春大山忧愁的脸,心下不禁一横。她要去!若是她自己惹出的恶名,她就自己承担!

到了晚上,她果然打扮得大大方方,带着过儿,跟着康正源和父亲到了幽州大都督府。按理说,春大山是没有资格入席的,但今天他是以春荼蘼父亲的身份论。怎么说呢,算特邀吧。

她穿着女装,上身是桃红色的短襦,下系樱草色的裙子,胸前的飘带和上衣的滚边全是葱青色。即没加件半臂,也没有用披帛,干净利索、清爽自然。头发仍然是简单的单螺髻,故意偏梳,插着春大山在她生日时送的那对银簪子,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半点饰物。

罗大都督家的女眷,一定都是华服美食泡出来的。她不管多么精心打扮,也落了下风。所以她不会自暴其短,跟人家比衣服的华丽和料子的高级,或者首饰的精美。事实上,她什么也不跟人家比,就这么坦然、自信,到哪儿也不会被人压下一头去。虽然打扮普通,却掩盖不住她的气质。刚才上车前,康正源看到了她,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中有嘉许之意。

好笑的是,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这说法到了大唐她才深刻体会到。

第六十七章 很有故事的样子

罗大都督单名一个立字,(罗立?萝莉!汗一个。)五十来岁的年纪。和想象中的功勋老将或者马上英雄不同,他不是身材魁梧,紫黑脸膛,而是白面美髯公,细高挑的个儿头,倒像是个儒将。年轻时,想必是“玉面银枪俏罗成”那样的人物。不过,他说起话来倒是豪迈,很有执掌一地军政的番镇风格。

拜见的时候,春大山执军礼,春荼蘼跟着康正源执了晚辈礼。罗立连呼免礼,还叫他们赶紧坐下,威严大方中不失怜下与慈爱。

春荼蘼规规矩矩的跟在春大山身边,即不多话,更不四处乱瞄。当然,也不会畏缩。罗大都督阅人无数,看在眼里,心中就暗暗点头。他虽然笑着,但身上无形的威压却在,等闲小点的官员都会有些战战兢兢,可这对父女出身低微,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果然不俗。

春荼蘼感觉得到罗大都督那探究的目光,却并不在意。既然点了名要她来,肯定会好奇的嘛,好在她这种能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人,是不怕被人盯着看的。况且大厅里很暖和,她穿这些并不会冷。人在温暖的环境下,也是容易放松的。

不过,她很快就又感受到了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女人的本能第六感告诉她:有几道不是善意的目光。但还有一道极为怪异的、很熟悉的、却热热的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谁呀谁呀?

“春氏娘子。”忽然,罗大都督叫了春荼蘼一声。

她赶紧从椅子上起来,低首垂目地道。“民女在。”

罗大都督笑了笑,“这是在家里,不用这么多礼,坐下回话。”

“是。”春荼蘼依言。后退了两步,重又坐回去,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局促之处。明明是小家碧玉的打扮,却生生散发出大家闺秀也比不得的坦然气度。

“老夫听人说起过你在范阳县的事。”罗大都督语气温和地道,“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却有如此胆色,心思又缜密,口齿又伶俐。特别是对我大唐律法,竟然烂熟于胸。随手拈来,运如自如。真如我辈武人,手拿趁手兵器的感觉啊。”

这一番话,用的全是褒义词,不过却是能从两面听的。若是好意。自然是夸奖。若是心里藏着什么,就可以理解为:一个姑娘家却心眼儿这么多,嘴巴那么利,不学习修身养性的诗词歌赋,却这般好斗。得,好词全变坏词了。

春荼蘼张了张嘴,因为自己是姑娘家,身份地位又摆在那儿,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才好。正犹豫。就听身边的春大山恭敬的站起来道,“大人可别再夸属下这女儿了,属下惭愧。她平时性子倒软和,也素喜读书,只是大病一场,在病塌上无聊。偏属下找不来其他书给她看,这才读了读律法。后来被迫为属下申冤,不得不抛头露面,说起来都是属下的过错,累及女儿。”

老爹这话说得好啊,活脱脱一个坚贞文雅的少女,而且是至孝的,这就新鲜出炉了。

“这怎么是你的错。”罗大都督的语气仍然温和,“天有其才,必逢其时罢了。”

春大山一怔。

这话,连他也不好回了,难道说自己女儿是蠢材?他倒是想示弱装傻,可却为女儿骄傲得很,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罗大都督转头和康正源聊了起来,他才重新又坐下。

春荼蘼借机略抬了下眼睛,飞快地观察了一下环境。这是一处方正的小花厅,设在大都督府的跨院里,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大方,即有武将之家的简洁利落感,又透着深郁的文化气息。此时厅内就四个人,仆从们上了茶就都下去了。有罗大都督、康正源、她爹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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