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97)

差不多到了二更初刻,也就是戌时末,春大山才回来。按照现代的时候来看,才晚上不到九点,可在古代,人们睡得早,尤其镇外的乡间,早就漆黑一片。

“老爷,您慢点。”老周头的声音传来,“小姐,快来帮忙,老爷只怕有点醉了!”

春大山没回来,东西两屋就都还留有烛火。不过徐氏怪春大山什么也不跟她说,赌气不出来接,春荼蘼却是和衣歪在塌上,听见动静,一骨碌就爬起来,跑到院子里。过儿本来就着烛火做针线,也立即扔下活计,跟上来。因为知道三天后要出远门,这小丫头正连夜赶制鞋子呢。

“爹,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入冬了,仔细着凉。”春荼蘼一边说,一边把春大山的左臂搭在自己肩头,用力扶住他。过儿机灵,立即在另一边搀扶,然后给老周头递了个感谢的眼色。

春大山有些愕然。

他是喝了点酒,不过他酒量很大,在军中是有名的千盏不醉,今天又很节制,所以虽有微醺之意,却并没有醉。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头要扶着他,还那么大声禀报,更不知道女儿要干什么,但只见女儿丢了个眼色过来,就聪明的没有吭气儿,生生被架到西屋去。

他这边刚进了屋,趴在门缝上偷看的小琴就把情况告诉了赌气不出来的徐氏。徐氏也不拿架子了,立即就蹦起来,快步到西屋的门口,扬声道,“荼蘼,可是你爹回来了?”

这不废话吗?老周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家都听见了,现在还问什么问?

虽是这么想,春荼蘼还是掀开帘子,走到当院说,“是我爹回来了。”

“怎么不回东屋呢?”徐氏很少见的当面呛声道,“荼蘼,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哪有爹在外面喝多了,直接架到女儿屋子里的道理。”可见,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表面上看起来蔫了巴叽的,但该拉下脸的时候,从来不会犹豫。

“太太这话说的。”春荼蘼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看起来脾气好得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爹商量呢,耽误不得。拉到我这儿说几句,总比当女儿的直接闯进父母的房里要好吧?”

“就不能等到明天?”徐氏的声音压低了些。又流露出平时那委委屈屈的模样,幸好没有外人在场,不然会以为春荼蘼欺侮继母呢。

“回太太。”春荼蘼一脸诚恳,“还真不能。”

徐氏气得低下头,嘴唇紧抿。她平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却不说时,就是这幅模样。

春荼蘼可不理她这些,躬了躬身道,“天太晚了,太太快歇着吧。我跟我爹就几句话的事儿。完了就送我爹回去。”说完,也不等徐氏答应,转向就走。

进了屋,见春大山正坐在塌上喝醒酒汤。那是早做好的,一直在小茶炉上用炭火煨着,此时不凉不热,刚刚好。这令春大山不禁想到东屋那边。只怕什么也没有预备,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而且,他听见了徐氏在院子中说的话,不禁有点尴尬。

“荼蘼,什么事这么急?”他问,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吃惊。“是不是方娘子……”

“不。爹别乱瞎,跟方娘子无关,是天大的好事呢。”春荼蘼使了个眼色,过儿立即端着个碗,跑到厨房去。

在厨房门口站着,可以把整个院子一览无余。徐氏要想派小琴偷听,那是门儿也没有。果不其然,过儿出门时差点和小琴撞上。而当过儿进了厨房。小琴只好悻悻地又回到徐氏那里了。

唉,小门小户就这点不好,听窗户根儿、听壁角这种事太容易、也太经常。

“什么好事?不是又有人请你打官司吧?”春大山想了想道,“那可不行。以后啊,爹再也不让你做那种事。”

“爹啊,凡事别说满了。”春荼蘼缩了缩脖子,挨在春大山身边坐下,“爹要答应我,一会不要笑得太大声,也先别让太太知道。太太凡事听她娘家的,爹您那位岳母又是大嘴巴,若泄露出去,恐怕好事变坏事,最后牵连到咱们春家全家也说不定。”

“什么事,还能让爹大笑出来?”春大山亲昵地拍了女儿的额头一下。

今天他心情十分不好,那点子酒意也入了愁肠。只是见了女儿这幅鬼头鬼脑的模样,整颗心都似轻松了不少。他和方娘子是有些超过朋友的情分,却又没到心上人的程度,只惆怅几天就会好起来。

“爹,我有办法,让咱家脱离军籍。”春荼蘼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春大山怔住,有些难以相信。可又深知,女儿绝对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这是他们全家三代人的愿望,很沉重的目标,不能拿来说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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