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288)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之前她做过什么,此刻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顾着容止,这份心便足以让花错对她稍稍改观。

但是尽管如此,花错依然不认为,楚玉这样能说动天如镜,她花了三天才让天如镜退那么一小步,容止计划里只给她这么多时间,不会有第二个三天。

到头来,还是必须他出手。

花错这回决定不回去了,他就在屋顶上等着,等两人什么时候松懈下来后,最多再等两个时辰,他将伺机侵入,击昏楚玉,取走手环,归还并释放天如镜。

以他的武技,在楚玉发现之前击倒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纵然对不住楚玉,但是为了容止,也只有如此。

花错在屋顶上无声等待,而屋子里的争吵声也渐渐地产生了火药味。

“换!”

“不换!”

依旧是一样的对话,但是不光是楚玉气急败坏,天如镜也开始焦躁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退让这一步已经是容忍至极,你不要得寸进尺!”

“换!”

“不换!”

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一定要是容止呢?

“换!”

“不换!”

天如镜有些狂乱的想,她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换!”

“不换!”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挑明了利害和底限,彼此都逼迫到绝境,为什么她还是不放弃?

容止有什么好的?

“换!”

“不换!”

情绪波动之下,他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平和,不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而是下意识地在心里贬低容止。

“换!”

“不换!”

这个时候,天如镜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飘然出尘的天师,他跌落云端,跌在尘埃里,满身的泥泞,满腹的委屈和妒嫉。

天地如炭炉,他只是那正在被苦苦煎熬的众生之一。

爱不能言,求不可得。

“换!”

“不……”

天如镜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定定的看着身前的楚玉。

而与此同时,屋顶上的花错,也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

楚玉心平气和地,慢慢地说:“天如镜,我求你,请你将应允我的,换成救治容止。”她的声音陡然火气全消,宛如盛夏中涌现清凉的流水,平静柔和地朝四面八方延展。

她跪在天如镜面前。

纵然是来到尊卑分明的古代,由于身份特殊,楚玉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行过大礼,骄横跋扈的小皇帝是她这具身体的弟弟,对她十分依赖,纵然是两人决裂,也不曾让她做出代表屈从的动作。

但是现在楚玉曲膝,为了容止。

她清雅的容颜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眸仿佛千百次琢磨过的黑色宝石,紧抿的嘴唇泛着惨白,而她眼眸中闪现的水光,压抑着浓重的屈辱。

面对天如镜,没办法以利益引诱,没办法以死亡伤痛逼迫,唯一小小的缺口,大约便是一点点心软的同情。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她自己,以壮士断腕的决然,舍弃平等的尊严和骄傲,用这样屈辱,也是这样平静的姿态,向天如镜发出最后一次请求。

纵然排除楚玉的现代人身份,以她公主之尊,为了救人而向人曲膝,也是极为震惊的,不光天如镜,屋顶上的花错也惊呆了。

他隐蔽自己的行藏,只怔怔地看着下方:印象中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飞扬跋扈的女子,竟然为了容止……

天如镜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渐渐化得迷惘,却是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远方。

纵然天如镜和花错感到无比震动,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跪,对楚玉而言,意味着什么。

纵然是从前的山阴公主,也曾经跪过君父,跪过鬼神,但是楚玉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她不曾跪父母,也不曾朝拜天地,更不曾刻意的讨好和乞求过什么人,这一跪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受,比旁人所认知到的还要强烈上一倍。

但是她只是平静的,坦然的,强抑着,她望着天如镜,双膝弯曲,背脊笔直。

天如镜的目光慢慢从遥不可知的远方收回,重新投注在楚玉身上,他低声问:“我放过你,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今后我不会再留情的,到了你应该死去的时候,假如你不死,我会让人来杀你,至于容止,我会全力对付他……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如此吗?”

听出他话语中有松动的意思,楚玉心中浮现一丝欣喜,也不管天如镜将后果说得如何严重,眼下他能够救容止,不管什么,都答应下来再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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