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顿了一顿,嘴角有一点苦涩的笑意:「总之,是会不一样。」
我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茶杯。
我不知道哪里会不一样。
皇帝接着说:「第一次知道你,是亦妃呈了一首诗上来。『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看到那首诗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吃惊,但也知道,她绝写不出这样的诗文来。无独有偶,第二日贤妃也呈了一首诗,工丽精巧,写的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心里更觉得疑惑。」
他把一张纸向我推近了些:「你看看这张。」
那张纸显然曾经折成很小的一迭,但是又重新摊平压直过。
上面第一句是「锦瑟无端五十弦」,我的记性不算太好,可是也绝对不是今天事明日忘的烂记性。这首诗我印象很深,因为,这是我在冷宫卖的最后一首诗。
来接诗的,不是太监,可我也没有看见他的脸。
「库银的事,原是朕没有想到那么多。刘福借机将库银亏空的事扯上来,令你……」
我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原来那个库银是他给我的!
那天跟我买诗的是他!
他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朕随裴德去看你,你形容委顿,憔悴不堪。虽然你陆陆续续卖过不少字,可是依然被逆境所困……」
我磨着牙,说的好听!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原来我曾经想过,留一位没有什么背景,不致引来外戚之祸的女子在身边,可是……我身边并无可以与我并肩站立的人。
朕想过立一位侍君,而这时,恰好遇到了你……」
我心里也明白,但听他说出来,还是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早猜到他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
他喝了一口茶,眼光垂下去:「大礼那天晚上……本来并不想,但是……」
我脸上一热,急忙摆摆手:「那个就不说了。」
皇帝握着我的手却紧了一紧:「那晚是我对不住你。」
我脸简直要烧起来一样。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定要扯到那件事!
皇帝的紧握的手有些抖,好像,也在紧张似的。
为什么呢?
心里突然冒出疑问。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坦诚相告,偏偏今天把什么都说开?
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将要出什么事?
而且,他的概括能力太好,三言两话把所有事都一带而过。觉得他说的太简略了,好像略过了所有过程,略过了……一些我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明白的重要事情。
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决定?」
皇帝的手在桌角轻叩,很有规矩的声音,然后他说:「上一次没有同你商量,立你为侍君。这一次,朕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我看着他,听到他说:「白风,你想不想做皇后?」
我想我是听错了,要么就是皇帝说话口齿不清。
居然听到「皇后」两个字。
「皇上你……」
「白风,朕想让你做皇后。」
第九章
「我不要!」我回过神来,一口拒绝!
皇帝一哂:「白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前天你怎么说来,人无德不立,事无理不行。你今天怎么无理取闹了!」
我被他堵得说不上来话,茶倒端上来了,皇帝拈起杯,小小啜了一口:「你慢慢想,不答应总得有个不答应的理由。」
他一甩袖子,悠悠闲闲喝茶。我坐在锦圈椅里,弓着腰瞪着眼,恨不得踢他两脚。
皇帝倒不介意我怒目相对,居然把茶啜得「笃笃」响,大失体统……
「我知道,你也知道,这后宫中,暗流涌涌。」皇帝忽然收了脸上的笑意,正色说:「哪个宫墙根儿下没有埋骨?哪宫的梁上没挂过冤鬼?
「朕不是不知道,只是纵然知道,却无处入手整肃。王朝代代更替,朝例政局代代不同,后宫却分毫不变,屹立不倒……
有如万年坚冰。」
他声音低沉,我脑子一下冷下来。
「你想我做什么,不妨直说。」我慢慢说:「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和我商量,直接升我,我也不会以死相抗,不过也不会积极的想做什么事,你既然这样说,必是有什么事得我主动去做。」
皇帝击掌一笑:「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白风凡事大而化之,心中却样样清楚。」
我冷冷一笑:「清楚有什么用,世人皆醉你独醒,难道你好快活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在刘嫔那个盒子里下欲断魂的不是小小宫女,可是所有人都装不知道。
「那个要杀我的人,还是好好的活着,说不定明天就再送我一盒子毒药。你想让我早死早超生,直说就好,零零碎碎这么磨,我怕我还没磨死先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