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出书版三部)(63)

今晚,大雨将至,一早就看到燕子飞的很低。

尽欢一板一眼,我说今晚他就一定会今晚,天气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就算今天晚上天下刀子,恐怕他也会出去的。我闭上窗,可随即又觉得闷,重新把窗户打开。

风吹来一丝泥土味,湖水的气息今晚闻来有些发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尽欢……不会有事的吧?我端着灯,从后院姚筠屋里找了几本书想回房看。

闷雷声滚动着,越来越近,往回走的时候,一滴水啪的滴在脸上,很重,打得我哆嗦了一下,三步并成两步跑进屋,砰一声关上门,手忙脚乱拢着被风吹得大乱的头发。

窗户没有关严,让风刮的不停开合,啪啪的声音听得心惊。我过去想关窗户,天上一道长长锯齿形电光猛的一闪,亮的我眼前整片茫然,赶紧回手捂住耳朵,果然极大的雷响就像在头顶击过一样,脚被震的一软。

急雨「哗哗」的打在屋瓦和院里的芭蕉上,雷电交加。

我关了半扇窗,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眼睛的余光掠过屋角,一道白影影影绰绰。

我的动作顿住,很缓慢的转过头来。

有人站在屋角,似真似幻,有如鬼魅。

我退了小半步,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咽了一口口水,才让眼睛不瞪那么大,有些困难的辨认出那个人是谁,试探着说:「苏、苏教主?」

这个人身上人气太淡薄,武功高深莫测,他什么时候进的屋我一点都没发觉,简直比鬼魅的阴气还重三分。我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挤出个微笑,「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尽欢,尽欢,倒茶来!」

大雨声把我的声音就包在这间屋里,很难传的出去。

我当然知道尽欢不在,我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顺便哄一下这个苏教主。如果他知道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做什么事肯定更没有顾忌了。

他淡淡的说了句,「尽欢不是出去了么?」

我干笑,「是么?怪不得我都没见他。你坐,我去泡茶。」

明明房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伸出手去,却连门板的边儿也没有沾上。

一道浅月似的白影掠过来,我忙不迭缩手。门闩轻轻的一声响,落了栓。

我心里叫不妙,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好,说道:「苏教主深夜忽至,连清茶都没一盏,实在礼数不周。不知道教主到此有何贵干?」

他一声不响,似乎连呼吸声都内敛收备,不让人听到。

外头雨越来越紧,哗哗的声音淹没了耳朵,几乎听不到任何其它声音。

他忽然又开了口,声音虽然低,但有一股极柔极韧的清越,雨声竟然一点不能扰乱。「你这几年还好么?」

我点头,「挺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点点头,在书桌边坐下,扯过桌上的纸,很认真的看纸上写的字,没再说话。

苏远生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打横别的一根乌木簪十分精致,直朴拙雅,十分衬他。桌上的纱灯透出淡淡的月白光,映得他如芍药笼烟……这词形容男子或许不合适,但我却只能想起这一个词来。

我正出神,冷不防他说话,一惊就漏听了上半句,只听下半句问:「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累了一天,刚才又让他弄的精神紧张,实在很乏,张口说:「睡觉。」

他挑挑眉不语,一双湖水样的眼眸直看着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他对视。看什么?没见过清秀小美男吗?就算你眼睛大,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他想说什么又顿住,把手里的纸张放下,一双眼静静看向窗外茫茫的大雨,「来了就进来吧。」

我怔愣,却见窗扇一动,有道黑影跳进屋来。

那人也是不请自来的,论风度比苏教主却差了一段。黑衣明显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头发是包住的,面目却熟悉,正是日间见过的那个师爷,尽欢说他眼熟。

他冲我点一下头,「小莞。」又转向苏远生,很有礼的揖手,「苏教主。」

我一头雾水,胡乱点头算打了招呼。看来宁莞说的没错,这个人可能真是宁莞那个早死的哥哥。

那个师爷走近我,手很自然搭到我肩上,「来,我看看……还是以前那模样啊。」

看他翻窗的身手,应该武功不错的样子。我清清嗓子,问了一个好孩子见陌生人必问的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到我家来干嘛?」

他似乎被堵的噎气,脸色不大好看。我很无辜的冲他笑笑,居然还是苏大教主替我解围,说:「他前事都不记得,叙旧就不用了。」

我摸头笑笑,苏教主冷归冷,倒真是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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